進到家裡，見門口正對著一張八仙桌，兩把太師椅分放在兩邊，八仙桌上方貼著一張毛主席像。張大偉把兩人讓到太師椅上，到了杯白開水說道：「我其實是招的養老女婿。你們看這大院就能知道，媳婦家原來是大戶，後來家道敗落，文革時又時不時的挨批鬥。改革開放後，她叔家出國了，以後再也沒了聯繫。我是別的村來的，媳婦家也沒有其他親戚，人丁不旺，在村里也是常受欺負，哎。」
王彩問道：「你沒孩子嗎？」張大偉說：「閨女讀大學呢，獨苗一個。」關山月說：「你這房子可是有歷史了。」張大偉以為關山月說他就破舊，慚愧地說：「沒錢翻蓋呀，掙的錢勉強餬口，都怪我沒本事。」
關山月不由得想起了過去自己的困境，鼻子發酸，四顧打量起屋裡的擺設來。忽悠，關山月的目光被桌子上擺著的一個精緻的小瓷爐吸引了。仔細端詳，不由的心裡一驚：難道是『銅胎掐絲琺瑯手爐』？房子老舊，屋裡有些昏暗看不清楚，關山月問道：「這是什麼？」
張大偉說道：「媳婦的針線盒，喜歡？喜歡了就拿走。」「我先看看。」關山月說著就拿起小爐走到門口的光亮處。
在陽光下關山月仔細一看，這小爐採用精銅製作，蓋頂採用鏤雕工藝，作的是一幅荷塘清趣小景，見荷葉舒展、蓮花搖曳、小鳥低飛，悠然閒適；它的爐身像極了半個南瓜，鼓肩腹斜，以藍釉為底色，圖畫描繪纏枝蓮紋，精美流暢；爐肩左右鉚著銅提梁；爐底圈足。整個小爐均採用鍍金裝飾。
關山月篤定地認為這是「銅胎掐絲琺瑯蓮花南瓜式手爐」！再看爐底能清晰地辨識出「大清雍正預製」篆體字樣。關山月還是第一次見到手爐實物，見它小巧玲瓏、靈動傳神，忍不住心裡的喜悅多看了一會兒。王彩知道關山月精通古玩，難道又是好東西？
李翠蓮早在廚房看到關山月把玩她的寶貝，愛不釋手，從廚房出來說道：「我爸去世早，留了不少精美的東西，但是在文革時都被抄走了。當時我用它存錢，藏得嚴實才沒被拿走。我家祖上傳下來的除了這破房子就是這個小罐了。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
關山月說道：「你這個不叫小罐，叫手爐。」李翠蓮疑惑地問道：「什麼是手爐？」關山月說：「就是暖手用的小爐，在古代的冬天人們使用的一種取暖工具。你看，將火炭放進去，然後這樣捧在手上或者籠進袖內都可以，因為古人的袖口都大。所以它也叫『袖爐』或者『捧爐』，是件古董。」
張大偉一聽是古董頓時興奮起來，問道：「這能賣多少錢？」關山月笑著說：「我是第一次見這
玩意兒，還真不知道價格。」李翠蓮看了丈夫一眼說：「剛才我說了，喜歡你就拿走，不論多少錢。你救了我丈夫的命，我們正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呢，這要是能值點錢我們也心安。」張大偉紅著臉訕訕地說：「對，我也說了，送你們了。」
關山月笑笑說：「我也就是稀奇，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再說了，這可是你們祖上流傳下來的寶貝，也算是傳家寶，怎能說送人就送人？」說完又把它放到桌子上去了。李翠蓮見狀對張大偉說：「搬桌子先讓大夫吃飯。」
中午吃的是熗鍋面。春天裡農村也沒有什麼菜，切一個土豆，在鍋里翻炒一會兒，然後加上水，等水開了放進麵條完事兒。李翠蓮給關山月和王彩各盛了滿滿的一碗，這可是農村人用的大海碗！而且每個碗裡還有三個荷包蛋。飯很簡單，但是李翠蓮把家裡的最好的東西都用上了。沒別的肉菜，只好多打幾個雞蛋表達自己的誠意。
看著大碗就發愁，再一看面里還有三個荷包蛋更吃不下了，王彩說：「大嫂，我也吃不完呀？」李翠蓮紅著臉說道：「家裡也沒有別的東西，你們就湊合著吃點兒，吃不完就剩下。」在王彩的堅持下李翠蓮才拿出一隻碗，把飯分成兩份。
關山月邊吃邊想，這個李翠蓮倒是個通理路的人。想想也是，按過去講也算是大家閨秀了，自然不是一般的老農民能比的。看到他們家裡條件不好，關山月就像幫他們一把，說道：「那個小爐你們還是找個拍賣公司，讓他們幫你們拍賣了吧。」
李翠蓮堅持說道：「你要是認為它值點錢，我們就送你了，算是我們報答你。」關山月說道：「我雖然不知道它的價格，但是幾十萬應該有的。如果能賣了你們不就徹底翻身了？」猛聽到值幾十萬，兩口子都蒙了。張大偉結結巴巴地說：「能值幾十萬？」關山月點點頭。
李翠蓮本是懷疑關山月，這麼年輕就懂古玩？想想自己的東西應該是傳承有序的，古董應該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價格而已，所以很快鎮定下來說道：「人都說，說過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哪還能收回來？何況你要不告訴我們這是古董，我們還不是窮著嗎？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說明我們命中就沒這福分。」
關山月勸道：「既然講緣分，那咱們更有緣分，今天發生的事不都是緣分嗎？說明也該你們翻身了。」李翠蓮想想說：「或許是吧？這樣，我們也不認識賣古玩的，所以這事兒還得麻煩你。你把它拿走賣了，要是低於五萬，咱們平分。要是像你說的能值幾十萬，給我們五萬就好。」關山月道：「那哪行？這要是值個幾十萬我不就占你們便宜了？」
李翠蓮平心靜氣地說：「你想，我有五萬什麼都解決了。房子也能重新收拾了，閨女也有學費了，還圖啥？何況你要是給的多了，我們就怕沒那福分享受。還是那句話『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假設你們能因為它掙到錢了，這不正是『因緣果報』嗎？你們是好人有好報的！」
張大偉是個老實人，一直對媳婦言聽計從，聽了媳婦的話心裡慚愧，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怎麼還想貪圖錢財？羞澀地說：「我媳婦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她這人寧的很。再說我就一個閨女也不用什麼錢呀。」
關山月想想說道：「既然你們這麼堅持，咱們各自讓步。我先給你們五萬，等這小手爐賣了，假如價格還可以我再從市里給你們買一套房，權當是你們閨女的嫁妝怎樣？」
張大偉看看李翠蓮，那意思你做主就好。李翠蓮心想，這兩個年輕人人中龍鳳，看樣子家裡很有錢，而且人品又好，估計人家也不在乎錢，是真心想幫自己的成分較多。心裡感慨萬分，受憋屈了二三十多年這是要翻身了？李翠蓮不由得嘆道：「你們真是我家的貴人，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才好啊。」關山月笑笑：「就像你說的，這是『因緣果報』，不用感謝我的。」
吃完飯，關山月問道：「你們誰跟著我去市里？給你們辦個存摺？」李翠蓮說：「我去吧，他的身體剛恢復，不適合長坐車。」他們家到市里也就十多分鐘的路程。很快從銀行辦好轉賬手續，關山月要把她送回去，李翠蓮則堅持自己坐公交車走。
王彩見李翠蓮有禮有節，心裡喜歡，便說道：「嫂子要是想出來干點兒家政的活，可以到我家去。」李翠蓮說：「太感謝了，回去和我家裡的商量商量再定。」關山月笑道：「既然這樣你把大哥一塊安排了，去你那兒做個保安不也挺好？」王彩一笑道：「還是你聰明。」
李翠蓮千恩萬謝地回家了。王彩問道：「這小爐子真有那麼好？」關山月笑笑：「這都是歷史的產物。早在唐代，詩人白居易曾寫詩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說明唐代以前就有了。手爐在明清最盛行，清末以後逐漸衰落，退出來歷史舞台。
到了清代，手爐傳入皇宮後一躍成為御用品而身價百倍，其製作工藝更加多姿多彩，材質多了漆器、琺瑯等品種，工藝上還採用了掐絲琺瑯。咱們這個就是『銅胎掐絲琺瑯蓮花南瓜式手爐』，而且是御用品呀。這要是碰到喜歡的人賣百八十萬也沒準！」
王彩心裡不忍：「是不是給的人家太少了點兒？」關山月說：「這要是純粹從古玩角度講，給多少
也不叫少，因為大家都是奔著撿漏去的。從買賣的角度上講也不能說少，我委託謝智賣的古玩都給他一半的抽成呢。但是讓我賣我可能這一半的價格也賣不了，你得有下家呀！
話說回來，從人情來講是給的少了，主要是因為你認為李翠蓮值得同情而已。假設她不值得你同情，是不是想不給錢就拿走？」
王彩想想也是，說道：「貌似你說的有點道理哈。」關山月笑道：「她以後在咱家幫忙，你適當照顧照顧我覺得可能比一次給幾十萬還好，因為有的家庭一旦暴富反而會出問題的，發財要有發財的命啊。」
王彩仰慕地說道：「以後你乾脆收古董算了，隨便收一件比我賣幾千噸鋼材的利潤還高。」關山月笑笑：「古玩行有句話『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哪比得上你天天有生意來往？我就是打草摟兔子——捎帶手。」
（本章完）
第188章 因緣果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