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牧道:「好,那現在這第四題,便由老夫來出吧。」
四位姑娘端坐著,凝神傾聽。
歐陽牧咳嗽一聲。
「咳,本來老夫是想在琴棋書畫裡選一門來考較,但最近邊事紛爭不斷,朝堂上意見不一,各種說法都有,老夫想聽聽四位姑娘對邊關之勢有什麼獨到之見,不知誰先來?」
這一題有些出乎人的意料,李大昊道:「這個有點意思,只要打仗,就有熱鬧瞧!」
慕容七兒反應最快,她覺得先講得利,立刻舉手道:「我願意先來!」
歐陽牧指著慕容七兒,道:「好,慕容姑娘請講!」
慕容七兒站起身,走到廳中,從容地道:「當今天下之勢,我大崋北有大鳥,西有西春、吐蕃、回鶻諸部,可謂強敵林立——
他們每一個都對我大崋國虎視眈眈,尤其是大鳥,不但侵占我幽前十六洲,每年還要我們納貢歲幣和絹帛,今天大鳥國使團進京,就是來收取歲幣。
但近年大鳥國東北崛起了一個新的部族,那就是大京。
大京對大鳥的橫徵暴斂忍無可忍,起兵反抗,現在勢力越來越大,所以我以為,我們大崋應該聯合大京,消滅大鳥,奪回我們的失地!」
慕容七兒抑揚頓挫地講完,史詩琴和朱梓怡都暗暗後悔,誰都知道,聯合大京消滅大鳥,這是上上之策,現在被慕容七兒先講,自己就有些拾人牙慧之嫌。
歐陽牧指著史詩琴道:「琴兒姑娘,你講講你的見解吧。」
史詩琴應了聲,起身走到大廳中間,輕啟朱唇道:「先前慕容姐姐說,聯和新崛起的部族抗擊大鳥,這確實是上上之策——
但是,從太祖朝至今,只要我們和大鳥國開戰,西春國必然在背後捅刀子,令我們腹背受敵,所以琴兒的觀點是——
趁著大鳥和大京開戰,我們應該趁機先出兵滅了西春!」
李大昊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以前大鳥和大崋開戰,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背後打劫,現在的西春已不是他的西春,誰打誰還管那多。
史詩琴講完自己觀點,看了一眼李大昊,暗暗得意道:「慕容七兒怕得罪你,不敢說出這意見,但我不怕,你不給我這票,只要其他人支持,我就能多數戰勝少數。」
朱梓怡立刻明白史詩琴的小算盤,心裡暗罵她狡猾,她不願最後一個說觀點,便起身道:「怡兒覺得,詩琴姐姐說得不周全,我們應該先打西南諸國,形成對西春的包圍,要知道西南諸國勢力稍弱,我們打西春,那李天崎十分狡猾,他只要逃進大漠,就拿他毫無辦法,以前太宗皇帝幾次打西春,都是無功而返。」
三女表達完自己的觀點,開始爭辯,慕容七兒口才略好,壓了史詩琴和朱梓怡一頭。
只有玥兒坐在那裡,沒出聲,她在百花班時,聽師兄輝哥說過,大京是一匹脫韁野馬,誰也不知道它會做出什麼,一旦邊境的均衡之勢被打破,對大崋而言未必是好事。
輝哥名叫樂輝,長玥兒五歲。
那次玥兒被麗春院的人用草蓆裹著丟入河中,她嗆醒過來開始掙扎,但不敢大聲呼救,因為怕麗春院的人聽見,而那時樂輝正在船頭吹簫,他看到河中隱隱有東西在漂浮,像是個人形,便立刻躍入河中救人。
玥兒被救後,苦苦哀求百花班收留,她逃了五次,知道若沒人收留,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她跟班主謊稱自己是大戶人家買的丫頭,因為受不了主人虐待而逃,班主看她可憐,加上輝哥在一邊求情,就留下她在百花班當了一個繩伎,從那時開始,她才算脫離麗春院的苦海。
輝哥想辦法給玥兒買來一張賤籍,給她起名叫桑瑜,這是一個新身份,後來王娘買她,七天前才改名叫桑玥羽。
正在玥兒回憶出神之際,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朝她喊道:「玥兒,玥兒姑娘,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玥兒一抬頭,就看見曹公子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不由臉上一紅,起身道:「我,我沒什麼說的。」
「那你總有觀點吧,你是支持慕容姑娘,還是琴兒,或者梓怡?」
「玥兒覺得,大鳥國和我們有盟約,雖然邊地有紛亂,但這些年也沒打過大戰,而大京是新崛起的部族,我們完全不知彼,它萬一打敗了大鳥,就會成為我們的心腹之患,所以,聯京抗大鳥,這是與虎謀皮。」
這話一出,大部分人都發出一聲鬨笑。
慕容七兒冷哼道:「果然是雜技班出來的,沒見識!」
曹公子這次是傾向史詩琴觀點,笑道:「從太祖建國起,一百多年來,我們大崋心腹之患始終是北邊的大鳥國,西春、吐蕃不過是蚍蜉撼樹、過眼煙雲。」他本來想說西春國是跳樑小丑,想到李大昊在場,就留了幾分面子。
其實西南還有一個大麗,這個國家篤信佛教,建國百年,還未與大崋發生過戰爭,去年更是送來公主與大崋和親,曹公子覺得無足輕重,所以就沒提。
玥兒覺得曹公子這麼說有些紙上談兵,但她也沒證據去辯解,所以想了想,還是默然不語。
歐陽牧道:「好,現在四位姑娘都說出自己的觀點,大家可以評判了。」
司空復道:「歐陽大人這一題,本公子屬意詩琴姑娘,但慕容姑娘也不錯,聯京抗大鳥,這是陽謀,大鳥國要真的想和我們修好,就應該把幽前十六洲還給我們,詩琴姑娘提議先滅西春諸國,這是本公子最贊成的觀點,因為只有後院安定,才能平定天下。」
李大昊點點頭,道:「是啊,我西春本來就是大崋的藩屬國,是天崎那小兒無知,應該給他一個教訓,這一題,本王也覺得詩琴姑娘應該獲勝!」
這一題的勝者,曹公子、司空復和李大昊都投給史詩琴,而高衙內不知何故投了朱梓怡一票,慕容七兒的觀點雖然最正統,也是最先說,反而和玥兒一樣,一票未得。
歐陽牧笑道:「雖然這一題已分出勝負,但老夫覺得慕容姑娘其實是講得最有道理,這個觀點很多人都認可,聯合大京抗大鳥,應是趨勢,在座諸位不妨拭目以待,我想不出三年必有結果。」
「不錯——」
曹公子應了一聲,道:「其實這題可以擱在這裡三年,三年後一切都會分明,我想那時正是小花魁出閣,拿出來錦上添花,豈不妙哉?」
眾人一起附和,那書記員飛快地在本子上記載。
此時史詩琴後來居上,和玥兒都是兩勝,並列第一,而朱梓怡因為成三棋排在第二,所以四人中排在第三,慕容七兒身價最高,反而排在最後,最後一場她若不勝,必將墊底。
祝婆婆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這一次她可是和王娘賭了身家,要是自己被趕出京城,可就滑天下之大稽。
最後一題,歐陽牧請曹公子來壓軸,郜衙內終於忍不住,悄悄問司空復道:「這個曹公子什麼身份,你真的不知道?」
司空復搖搖頭,悄悄道:「如此囂張的傢伙,你等下叫幾個人,好好問問他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