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
上杉櫂發現花丸花火一直抱著自己的手臂,還用臉和身子貼向自己,少女的眼睛甚至放棄了它在行走中的看路功能,完完全全地閉緊著。
「這樣走路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花丸花火拉著他的胳膊,向他伸了伸脖子,像是睡覺時伸脖子一般, 「旅遊假期不過三天而已,花火當然是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了。」
不過這每一分每一秒直到半山腰就結束了。
視野中,是一片開闊的圓形雪地。
山林之間,落雪紛飛,不少遊客都選擇駐留在此。
當然,遊客大都是為了陪想要堆雪人的孩子們。
愛依和千愛依也想去玩玩兒, 兩個一歲的小傢伙在媽媽懷裡看到那麼多圓滾滾的雪人,不停蹬著腿,也興奮得不行。
果然,天下的小孩子都是一個樣子。
「過去玩會兒吧。」上杉太太微笑著朝愛依和千愛依說道。
愛依和千愛依不用上杉櫂照顧,但兩個小妹妹就需要他照顧了,他蹲在一旁看著妹妹們踩著跌跌撞撞的步伐,看著她們走在雪地里,走一步呆一步。
上杉櫂一隻手握成拳頭抵住側著的腦袋,眼睛默默注視彎腰去抓雪團的妹妹們。
人類幼崽似乎都熱衷於堆雪人這件事。
她們兩個覺得手中的樹枝玩膩了,便隨手扔掉,捏著手中的雪團,躡手躡腳,跌跌撞撞地跑到另一邊去。
她們找到了滾出有半人高雪球的愛依和千愛依,然後跟在姐姐們的身邊,用戴著手套的小手幫她們推。
上杉心還好,走得很慢,基本上跟不上姐姐的速度外。
可是花丸花雨就不一樣了,小丫頭一個勁的沖,可她只是剛學會走路, 連站都站不穩。
自然, 沒跑兩步就摔了個大跤。
小腦袋像是倒栽蔥一樣,直愣愣地扎進雪地。
上杉櫂看著短手短腳花丸花雨一個整個腦袋都扎進雪地里的樣子,不由會心一笑。
一旁拿著相機的花丸太太也笑了起來。
她趕緊給自家的小女兒拍了張腦袋埋在雪裡的照片,然後走過去幫拎起她,將抱在了自己懷中。
「沒事吧?」花丸太太輕輕幫她撣著臉上的雪花。
一歲多的小傢伙居然沒哭,真是稀奇。
不過伯母也是心大,居然拍了照才過去救女兒,上杉櫂心裡想道。
「好啊!櫂君!」與他蹲在一塊兒的花丸花火雙手握著手機,突然表情不滿地朝他嘟起了嘴。
「怎麼了?」上杉櫂向她轉過頭。
「櫂君自己看看。」花丸花火將手機屏幕對準了他的眼睛。
上杉櫂凝目注視屏幕,發現是自己剛才在餐廳發的一條推特。
圖片是花丸花火安靜吃飯的樣子,她的面前堆著一疊放壽司用的小盤子,顯然都是她一個吃光的。
而圖片上方的配文寫著一個清晰大字:
【豬】
花丸花火收回了手機,她那張有些生氣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我不是設了你不可見麼......」上杉櫂低頭喃喃說道。
「什麼?!」
「沒什麼。」上杉櫂抬起頭笑了笑。
花丸花火嘟囔著嘴,她又看了眼手機屏幕,然後抬起那雙顯得有些不悅的眉毛,直視他:「這個配文是什麼意思?」
「顯而易見啊。」
「顯而易見?」
「【豬】=【有肉肉】=【可愛】。」上杉櫂儘量讓自己的吐字清晰,然後一隻冰涼的小手就突然探進了他的衣服內,讓他腰上的肉遭受到了重創。
這可比被踩腳要疼得多。
「嘶~」
上杉櫂咧起了嘴,出了口長長的氣。
「......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歡捏這裡?」
「花火是第一次捏這裡,櫂君不要誤會了!」花丸花火的視線沒有從他的臉上移開。
「......花火。」
「櫂君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不僅偷偷說花火是豬, 還想要單獨屏蔽掉花火。」
「只是我覺得你那時候非常可愛......突然想向大家分享一下罷了,」上杉櫂努力解釋道,勉強露出笑容,「還有,你的手有點涼,要不要我幫你暖暖。」
「櫂君...現在知道哄花火開心了?」花丸花火收回了自己的手,不想再摸他腰上的肉,那地方半天都拽不起一團來!
「我是真情實意,沒有討好你的意思。」
「那意思就是不願意討好?」
即便是在雪天,少女也穿著一條百褶裙。纖細優美的雙腿有著一條手感如絲綢般細滑的過膝黑絲襪。
在過膝襪和短裙交接之間,被稱之為絕對領域的地方,可以清晰看到少女大腿若隱若現的白膩肌膚。
「當然,不——」
花丸花火現在是夾緊裙擺的蹲姿,上杉櫂無意地向她瞟了一眼,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突然又想起來什麼,向少女詢問道:
「剛才...在林子裡,花火你掉在雪地上的白色......」
「哦,那個呀...」花丸花火向他微笑,「花火收進包包里了。」
「收進包里了?!你沒——」上杉櫂頓了一下,看向了她可愛又清純的臉蛋,「也就是說你沒有穿上去?」
「沒有哦~」花丸花火輕笑著向他湊近了耳朵,聲音仿佛是一邊咬著他的耳垂一邊在他耳蝸里呼著熱氣,「而且現在,就只有櫂君一個人知道哦。」
「......可你穿的可是短裙子。」上杉櫂沒忍住偷瞟一眼剛才的地方。
「沒事啦,反正只有櫂君能看到。」花丸花火注意道了他的眼神,微笑故意站了起來,過膝的黑絲襪正好勾勒出她優美的腿型。
上杉櫂心領神會,當然不會起身,往上看了一眼...確實如她所言......
上杉櫂低頭乾咳了兩聲,然後又抬頭看向她:「咳咳,穿裙子在外不會覺得冷嗎?」
「還好吧,其實還有點熱呢。」花丸花火微笑著,在他面前掀了掀裙擺,抖下了上方不小心沾上去的點點白雪。
上杉櫂的眼睛沒挪過地方。
「不過,櫂君可一點都不老實。」花丸花火抖完了的雪花,輕盈的裙擺飄著緩緩落下,重新蓋到黑絲美腿的絕對領域上方。
「我不老實?」
「對啊,明明是想看的,卻還要故意轉移話題。」花丸花火嘴角微笑,可愛精緻的小臉看得讓人完全討厭不起來。
上杉櫂又乾咳了兩聲,以掩飾尷尬:「我那是為了你好,怕你著涼。」
「想看就想看!不要不老實。」
怎麼說呢,上杉櫂發現黑花火在某些方面,會很想向他展示自己,為此做出了一些,小花火平時里不可能,也不會做出的舉動。
唉...也不知道花火內心深處究竟是怎麼想的。
上杉櫂撐著膝蓋站起了身,他是真的有點擔心:「小心點風,別讓別人給看見了。」
「放心好了,花火有分寸的,反正那也是只可以給櫂君看的地方。」
「......」上杉櫂無言以對。
或許這也算是她占有欲的一部分?
花丸花火背著手朝他微笑:「不聊這個了,櫂君不想和花火一起堆個雪人嗎?愛依她們的都快完工了。」
「你不生氣了?」
花丸花火臉上保持著微笑,然後緩慢地陳述道:「就是因為生氣,所以才讓櫂君陪花火一起堆一個。」
「堆個啥?」上杉櫂立馬回復。
見他這麼精神,花丸花火食指戳在右臉頰,笑著說:「花火要一個一比一的櫂君。」
......
堆雪人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步驟。
第一,推雪球。
第二,搬雪球。
第三,放雪球。
可老婆要一個與自己等身,還外貌相像的雪人,這可著實是個難事了。
上杉櫂看著面前這尊只有個腦袋還像個球的雪人,直發愣。
身後的花丸花火捂著嘴,彎著腰不停地笑他:「櫂君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
「至少我人體素描還過得去。」上杉櫂向身後的反駁道,歪著腦袋看雪人那顆歪著的腦袋。
與那空洞無神的眼睛對視了一會,那傾斜的腦袋就啪嗒一下墜落到了地面。
「......」
花丸花火雙手捂著臉蛋笑著:「櫂君果然沒有藝術細胞。」
上杉櫂也看著腳下這個不爭氣的雪人腦袋笑了起來,「沒準畢加索會收我當徒弟。」
「畢加索的雕塑『女性頭像』可是能賣3000萬美元的作品哦。」
「金錢,可不能代表一件作品的價值。」上杉櫂拍了拍手,撣掉上方的雪花,「如果畢加索還活著,就算是他隨手畫一條線條,也能值上那麼幾百萬美元。」
上杉櫂向身首分離的雪人張開了雙手,「如果我是畢加索,花火信不信,它現在就值500萬美元。」
「反正畢加索都不在,隨便櫂君怎麼說。」
花丸花火似乎是覺得笑得太開心了,向著上杉櫂走了過去。
上杉櫂:「怎麼?要花500萬買下來嗎?如果是花火的話,不用美元,用日元就行了。」
「少來!」花丸花火手裡捏著一根細小的樹枝抵在他的心口,「櫂君不會堆雪人,花火自己來幫他堆,不就是一個雪人麼,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沒記得她學過雕塑,所以上杉櫂選擇站在一旁,對她的傑作拭目以待。
他看著她的動作,想起了以前,作為小女孩時的花火,也特別喜歡在雪天堆雪人。
他記得是自己7歲的時候吧,當天的天空飄著鵝毛般的大雪,整個東京都被無色透明的天空覆蓋,雪花積滿了所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那天天冷,他沒有出門,而是選擇在家中看書。
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等母親喊他去樓下吃飯,他起了身。
由於書桌正好在窗戶旁,所以他的視線,一眼就望向了隔壁的花丸家。
他停下了腳步,因為對面那扇小小的透明窗戶裡面,有個圓圓小小的雪人。
那小小的雪人,戴著紅色的小圍巾,向自己招手笑著。
就在飄落漫天的白色雪花中。
當時的上杉櫂駐足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除了那個向自己招手的雪人外,窗台下面有個冒冒失失,沒藏嚴實的小腦袋。
那時候的自己是什麼心情,上杉櫂已經記不大清了,但那一副小雪人的畫面能夠讓他記到現在,也足以說明這幅場景在他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回憶起這些往事。
作為青梅竹馬的上杉櫂,現在看著她蹲在面前細心堆砌雪人的樣子,心裡就湧現出了難以言喻的暖意。
「好了!」花丸花火手持著頭部滿是雪花的木枝,面前的雪人,儼然是一個稜角分明的半身雕像。
「這麼快?」
上杉櫂探出眼睛看了看,發現樣子是自己的雪人腦袋上,還有一頭趴著睡懶覺的豬。
他頓時笑了出來:「這是hana醬自己嗎?」
花丸花火明顯愣了愣,然後鼓著臉朝他說道:「這個可是櫂君的象徵!」
「象徵為什麼是豬?」
「因為剛才櫂君說花火是豬!」
「豬挺可愛的啊。」
「但是笨!」
「又可愛又笨,這不挺符合小花火的形象?」
上杉櫂本以為小花火會生氣到那樹枝來打自己,他甚至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但沒想到少女只是拿出手機對著面前的上杉櫂雪人拍了一張照,然後迅速上傳到推特上,在他的照片上方,配上一個字和一個感嘆號:【豬!】
點擊發送。
花丸花火放下了手機,小臉頗為開心:「好了!」
上杉櫂失笑搖頭。
自己發的動態在前。
花火發的動態在後。
又是同一個雪天,同一個配文。
儘管是【豬】和【豬!】
但很難讓人不聯想到兩人是在好友圈子裡秀恩愛。
花丸花火發現他朝自己看了過來,還很傲嬌地鼓著臉別過頭,喉嚨里發出點點輕哼聲。
雪中的函館山,圍著白色圍巾的少女,她精緻紅潤的臉上佯裝著對自己的討厭。明明她站在距離自己好幾個身位的雪地上,上杉櫂卻依然能透過天空中飄落的白雪看見她期待著自己回應她的樣子。
她一直都在對自己笑著。
甜蜜的笑著。
就像她佯裝生氣了一會兒,就忍不住轉頭詢問他為什麼不說話一樣。
上杉櫂心裡是明白的,她還是從前那個在自己窗前為他堆出小小雪人的羞怯小女孩兒。
上杉櫂突然是回憶起了什麼,瞳孔像是陷入回憶了一般變得黯淡。
小時候那個面朝自己的雪人的手套上,放著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是一行娟秀而又富有童真的字體:
下午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