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英明麼?
其實用英明來形容他不太合適,最合適他的兩個字,應該是精明!
有一說一,哪怕他兩世為人又如何?
他確實沒啥領導能力。
上輩子混了幾十年,也就領導了自己婆娘,就這,還得分時間段。
像這種領導幾十萬人討生活的事情,他哪兒來的經驗?
他和這個年代的人相比的話,優勢是什麼?是先知,見識和眼界。
他大致記得一個大概的歷史走向,這就讓他少走了很多彎路。
比如契苾何力,這不就是靠著他的先知提前將其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之上麼?
類似的例子其實還有很多。
至於說見識和眼界,毫不誇張地說一句,他比這個年代的任何人都廣!
在後世那個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唐朝人拿什麼跟他比?
就好比這一次處理屈突部,他學的其實就是那位開局一個碗的傳奇帝王。
學他打敗了陳友諒之後,是如何在幾乎兵不血刃的情況下拿下陳友諒的剩餘勢力。
前文就說過,草原上勾連慕容伏允的人不可能只有一個屈突部,他這會兒做的就是讓大家都看看,什麼才是明主。
什麼才是氣度。
這和當年陳理降了朱元璋後,朱元璋做的事兒是不是很像?
當然,環境不一樣,具體操作肯定還是有些差異的,但其目的都是一樣的。
至於說是不是學了個四不像,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李承乾將屈突部剩餘的族人全部安置到各城之後,李承乾也開始動身回去了。
他很清楚,這一次的事情完美的解決了。
至少對他來說,很完美。
不過就在李承乾回日月山的路上,他處置屈突部的故事便在草原上傳開了。
一時之間,整個草原上都在歡呼!
與他們而言,屈突部的確該死,說句死有餘辜都不為過。
但他們歡呼的並不是因為屈突部逃過了一劫,而是他們的王真的是個明主!
即使在盛怒之下,他們的王也不是個嗜殺之人,這就比什麼都強。
誰也不希望自己的王是一個嗜殺之人,誰都希望遇到一個仁慈的君主,這並不奇怪。
而在他們慶幸與歡呼的同時,卻是把所有的怒火都直指慕容伏允!
一時間,群情激奮!
哪怕他們只是嘴炮兩句,但這就是李承乾的目的。
至於那些慕容伏允安插在草原上的棋子們,這會兒也是搖頭無語。
和慕容伏允相比,李承乾當得起明主二字!
同樣的事情,換在慕容伏允身上,別說屈突部,但凡和屈突部走得近些的,都難逃一死。
因為,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過!
到底是要一條道走到黑,還是良禽擇木而棲,這讓他們陷入了兩難之中。
不過這一切暫且和李承乾無關,他在回到日月山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驅逐了吐谷渾的使團。
不管怎麼說,這種姿態必須擺出來。
當長孫沖帶著將士去使館驅逐吐谷渾的使團時,使館裡的其他人頓時就明白了。
之前李承乾遇刺一定和吐谷渾有關。
祿東贊看到這一幕,和輪科耳對視一眼,兩人都心照不宣的回了自己房間。
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
而吐谷渾的使團也是一臉的無奈,哪怕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根據日月山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來推斷,也讓他們猜到了原因,當下也是一個個苦著個臉。
這事兒,他們現在無權處置,得回去問過慕容伏允的態度才好做最新的決策。
同時,他們也需要把這個消息帶回去。
從這一點兒來說,他們其實是看不起李承乾的,都鬧到這一步了,你咋能放我們走呢?
甭說什麼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吐谷渾殺使團那都成傳統了,慕容伏允甚至連大唐的使團都敢扣留。
就在李承乾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澆河郡。
定城王已經親自和黃嵩等人達成了交易。
不過這傢伙也雞賊,軍械的交易那是有慕容伏允背書的,他的確撈不著什麼好處。
但既然有慕容伏允背書,他還不借著這次機會大肆的做一些私底下的生意?
最重要的是,通過之前的事情,他已經發現了,他們那個所謂的攻守同盟,實在是太單薄無力了。
大家都是奔著賺錢去的,誰會在意誰啊?
不管是慕容孝雋還是他,對於這些傢伙來說,也就一句話的事兒,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可這差事是慕容伏允交代的,他能有什麼辦法?
為了後面的工作能得到大家的支持,他這次也是帶上了所有人一起發財,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到時候也該給他一個面子了啊。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拖了這麼長時間的原因。
對於黃嵩等人來說,這當然是好事。
有錢不賺王八蛋,他們為什麼要拒絕,所以雙方當下也是一拍即合。
「莫怪我沒提醒你們。」當一切交易結束後,黃嵩笑道,「聽聞你們吐谷渾如今嚴打走私,這麼大的量,要是被那邊扣了,可別回頭來找我們啊。我等不過是做小本買賣,可不摻和這些。」
他也不知道和他交易的就是吐谷渾的定城王,不過這話得說清楚。
之前李承乾特意交代過,每筆生意都要跟對方說清楚風險,至於是什麼目的,他就不知道了,他現在覺悟很高,自己就是個幹活的,上邊怎麼交代,自己怎麼做就是。
定城王聞言笑了笑:「無妨,真要是出了差池,定當不會來找伱們。」
他怕啥?
有慕容伏允背書,他還怕慕容孝雋不成?
自從慕容伏允的態度釋放出來後,大家其實都清楚,屬於慕容孝雋的時代過去了。
以往,吐谷渾除了慕容伏允就是慕容孝雋和天柱王,但現在天柱王已經死了,慕容孝雋也失寵了,這說明吐谷渾的權利架構正在重新洗牌,這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好事。
「反正我話已經說到這了,剩下就是你們自己的事兒了。」黃嵩笑道,「對了,有件事應該告訴你們,聽說,現如今兩國邊境專門有一批人盯著干你們這一行的,好像是舉報了有獎,聽說獎勵還不少,你們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一聽黃嵩這麼說,定城王眉頭一皺,難怪之前慕容孝雋一打一個準兒,原來如此:「勞煩掌柜的提醒。」
這事兒他也放在心裡了,之後自己倒是也可以這麼幹。
如果這次回去了,還有人敢做這走私的勾當,那就是完全不給他面子了,到時候,他倒也不用在顧忌這顧忌那了。
哪怕是撕破臉皮,那也是值得的。
待他們走後,黃嵩笑了笑,道:「有意思啊,這人應該不是一般人。」
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這點兒眼力勁兒他還是有的,但他也沒想到,這傢伙會是吐谷渾的定城王。
「是不是一般人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姓楊的那商人隨口說道,「現在這生意做得是越來越沒意思了,哎,一天天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做啥。」
這傢伙話多,而且屁事多。
在涇陽的時候就是如此,到了大明還是如此。
黃嵩聽他又這般說,當下也是搖了搖頭,但心裡卻是知道,這傢伙這性格已經不適合繼續和他們一起了。
他是想要走仕途的,誰願意真的干一輩子商賈?
於他而言,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可這姓楊的,仿佛還不滿足。
那就留他不得了。
「行了,你要是不爽利,便去長明酒樓喝酒去,左右最近也沒什麼事情。」黃嵩隨口說道。
聽他這麼說,姓楊的商人當即點了點頭:「也行,你們去不去?」
「我們還有事兒,你先去吧。」黃嵩說道。
姓楊的也不疑有他,聞言便拉著自己交好的友人朝著長明酒樓去了。
而黃嵩則是叫上與自己關係最好的幾人回了屋。
「楊老二怕是留不得了。」一回屋,黃嵩便說了一句。
一聽他這話,其餘人都愣住了。
黃嵩便解釋道:「你們難道還想行一輩子的商?之前老夫就說過,這一次於我們而言,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抓住了這次的機會,李勤儉能走的路,我們未必就不能走?」
「這跟楊老二有什麼關係?」有人問道。
黃嵩搖了搖頭,道:「他那性格你們就不怕?這傢伙,嘴上沒個把門的,莫說當官,行商也得罪人。
聽聽他都說的些啥話?
現在這生意難道還不好做麼?
殿下什麼都幫我等安排好了,說句難聽的,放頭豬在這裡,這生意照樣能做。
但他呢?還是心有不滿,這種慾壑難填之人,今後能有個好?
以往我們是個什麼處境?難不成大家都忘了?
而且,對殿下而言這是什麼行為?
這是怨忿!」
聽黃嵩這麼說,眾人也是點了點頭。
這話真沒錯。
之前他們以為此番要冒險,結果倒好,李承乾幾乎把什麼都給他們安排好了,只要人在這裡坐著即可。
說是跟撿錢一樣,都沒啥區別。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生意啊?
結果楊老二一天天的還在抱怨,這確實過分了。
真要傳到了李承乾耳朵里,絕對沒個好。
黃嵩又說道:「還有一點你們也別忘了,當初在涇陽的時候,楊老二可是提議過向崔家通風報信來著。
這事兒現在看來確實不值一提,但若是日後我們真的步入了仕途,這就是提前為我們埋下的禍根。
官場啊,終究要比商場更險惡,大意不得。
再加上他那個性格,就算是未雨綢繆,這楊老二也留不得了。
畢竟,不管我們怎麼想,別人都會把我們當成一夥的。」
說到這個,眾人陷入了沉思。
雖然黃嵩說了官場險惡,但真要是有機會,誰還不是削尖了腦袋往裡面沖?
這畢竟是階層的跨越。
可真要衝進去了,楊老二這樣的人真就留不得了。
不說他的前科,就他那個性格,未來還不知道要給他擦多少屁股。
「你是什麼意思?」有人問道。
黃嵩早就有了打算,說道:「讓我們殺人,這不現實,也不合適,至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們不能這樣做,別忘了,殿下還看著我們。
不過老夫琢磨著,既然楊老二一直抱怨現在的生意無趣,你們說要不要讓他去吐谷渾走一遭?」
「借刀殺人?」當下有人就問道。
大家都是聰明人,黃嵩這話一出來,大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聞言,又有人說道:「這是不是太狠了一些,畢竟楊老二罪不至死啊。」
「不是他至不至死的問題。」黃嵩說道,「如果我們今後都願意行一輩子的商,這當然沒多大關係,說句難聽的,只要我們樂意做一個小門小戶的小商人,你們放心,不管是殿下還是朝堂,都不會為了區區舊事,搭理我們。
可一旦我們想步入仕途,或者說想光耀門楣,真當我們做出了一定的成績,那時候,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催命符。
而且,死一個兩個人都未必能讓我們度過難關,明白麼?
就這麼說,你們今後想不想步入仕途,如果不想,那今日這話當老夫沒說,這邊的生意做完後,不管是回日月山也好,回涇陽也好,這一次賺的錢也夠我們安安心心的做一個富家翁了,這一輩子衣食無憂自是沒問題。
但如果你們還有別的想法,那麼楊老二就留不得了。」
不得不說,黃嵩真的是一個聰明人,這腦子,是真的夠用。
而聽他這麼說,眾人又沉默了。
如果有機會步入仕途,誰不想光宗耀祖啊?
至於說楊老二,死他一個能保證大家未來的安危的話,那確實是值得的。
不說商人本來就沒什麼情義可言,大不了未來多照顧他們楊家一二就是。
只不過,現在沒有人第一個開口,所以大家這才沉默了下來。
他們不是不願意,是在乎自己的臉面。
說白了,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既然你們都不說話,那這事兒就算了,這次的事情結束後,我們就回去,以後安安心心的當一個富家翁就是。」黃嵩見狀,心中冷笑。
一群老王八,明明身體很誠實,跟我這兒裝什麼貞潔烈女?
老子看你們裝!
果不其然,聽他這麼一說,當下有人說道:「不可,錯過了這次的機會,我們很難再遇到這樣的機會了。」
見黃嵩打起了退堂鼓,眾人也是慌了,急忙說道。
不多時,眾人就都表態了。
到了這一刻,黃嵩才算鬆了口氣,這才是他要的結果。
「這樣,弄了待會兒我們去長明酒樓的時候跟楊老二提一提這件事,以他的性格,應該會去的。」有人說道。
既然做了決定,眾人也就沒什麼好糾結的了。
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楊老二那個定時炸彈的確要早些解決的好。
黃嵩也點了點頭,說道:「這事兒不難,如今大明和吐谷渾之間的走私商道其實就在我們手中,真要說起來,也就是殿下仁慈,不讓我們冒險,否則,我們才是澆河郡最大的走私販子。」
他這話倒是沒說錯。
密諜司為了打通這條走私商道,可是花了不少錢的。
澆河郡雖然在慕容孝雋的控制之下,但他一個人能守得住整條邊境線不成?
他麾下的那些將士難道就沒私心?
當初李承乾讓密諜司用錢去開路的時候,大家還有些將信將疑,但李承乾怎麼說的來著?
如果金錢都無法開路的話,不是那個傢伙有多剛正不阿,而是你給的不夠。
再說了,走私對澆河郡有什麼損失?
屁的損失都沒。
而且密諜司還和那些人達成了合作,放一些,抓一些。
不但能撈到功勞,還有實打實的好處。
關鍵是,你要真把路子都堵死了。
他們功勞也沒了,好處也沒了,這對他們有啥好處?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個道理還是拎得清的。
「殿下如今娶了慕容婉秋,要是讓高昌王截殺了大明的商隊,未來怕是」有人說道。
如今李承乾和高昌王的關係不一樣了,他們也有些拿不定注意。
不過黃嵩卻是聞言一笑,道:「誰說讓高昌王動手了?你們忘了剛剛那人了?如今澆河郡主管走私的除了高昌王就是定城王。
而我們此次軍械販賣給的對象就是定城王。
剛剛那人,最不濟也該是定城王的心腹,剛剛老夫不是提醒了他了麼,如今澆河郡有一批人專門盯著走私商隊。
他回去難道不會告訴定城王,到時候我們讓定城王」
黃嵩早就打定了主意。
這事兒,既然高昌王不適合當那把刀,難道定城王還不合適?
關鍵是,定城王最近需要這樣的機會來證明自己。
而他說完,眾人也是一愣,感情這傢伙早就有了打算。
再看黃嵩,眾人都有些恍惚,人還是那個人,但為什麼就感覺陌生了一些。
黃嵩也沒在意,幾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便朝著長明酒樓去了。
而在日月山,同樣是長明酒樓里。
裴默收到了所有的消息以後,也是搖頭苦笑。
「我們這位殿下,是真的成長起來了啊。」
他有些無奈,原本以為憑自己的本事,來了這日月山還不得被李承乾供起來?
現在倒好,是給供起來了,不過是供在火上烤。
一群晚輩聽他這麼說,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們不是看不懂李承乾這麼做的動機,但就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
「裴老,殿下此番究竟是意欲何為?不說屈突部,他這麼大鳴大放的將吐谷渾的使團給攆了出去,難道就不怕吐谷渾動怒?」有人問道。
裴默看了說話的傢伙一眼,有些失望地說道:「你呀,還不明白,我們這位殿下為什麼要怕吐谷渾動怒?
他吐谷渾動怒能如何?
是能匹敵大唐了還是能怎樣?
別忘了,這裡雖然被稱為大明王廷,但殿下終究還是大唐太子,他慕容伏允膽敢妄動,程咬金那老匹夫和郭孝恪那老混混就敢縱兵長驅直入。
而且,這是慕容伏允先壞的規矩,刺殺殿下,就這事兒,傳到了長安,陛下盛怒之下,也會找他慕容伏允討要個說法。
所以殿下怕什麼?
他啥都不怕,甚至還能藉此凝聚民心。
你們聽聽,這街上,誰不罵慕容伏允兩句?
這是什麼,這就是民心。」
「還是著急了些。」有人說道,「這樣的民心充斥著怨氣,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裴默搖了搖頭,沒再說這個事情,而是說道:「不說那些了,你們趕緊準備一下,長安那邊的意思是讓我們先在這邊站穩腳跟,既然暫時殿下沒有招攬我們的意思,那我們便自己想辦法。
再有幾日,長安那邊送來的錢糧也該到了,到時候,我們是開一商行,還是辦一書院,都需要我們再行商議。
既然我們本錢不夠,那就加,加到讓殿下動容的地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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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329章 商賈狠辣,不當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