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大學生一來就是幹部編制,他們之中好多人幹了一輩子還是工人呢!雖說一線工人的工資要比普通幹部高一些,可人家幹部舒舒服服的在辦公室里坐著,他們卻得在車間裡忍受刺鼻的氣味和危險的化學製劑打交道,誰心裡都會嫉妒。
虞山卿這一說就沒完了,繼續給冉江吐槽,除了愛說酸話之外,遇到找他們辦事了,都一個個拖拖拉拉架子十足,更多的是出氣一樣地把大學生當牛使,而工友們好奇之外就是不友好,事事處處別苗出頭。
「廠里招咱們過來的時候說的好聽,結果等到了廠里,就成了後娘養的孩子,被欺負了也沒人搭理!」自從到了金州廠之後,虞山卿可是憋了一肚子的鬱悶,還不好找人說去,今天好不容易遇到個熟人,就全抖摟出來了。
冉江估摸著,這也和眼下的環境分不開,如今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才剛剛畢業,金州廠也沒安排大學生的經驗。
最開始的時候,或許他們並沒有聘用大學生的打算,可如今用不用大學生也不是他們說了算的,都是按計劃分配,說分給你們廠子了,你們就得安排好!
而且另一種傾向也漸漸流露出苗頭,國營廠在一起開會匯報工作的時候,往往也會把擁有大學生的數量當成成績匯報給領導,比如,今年我們廠新引進了多少多少名大學生,其中重點大學的畢業生有多少,普通大學的又有多少等等。
要是你們廠一名大學生都沒有,那在別的廠子面前就抬不起頭來了!呵呵,你們廠平時不是挺厲害嗎?怎麼連大學生也沒弄到幾個啊?那領導臉上就不好看了,所以別的廠子有大學生,我們也要有,而且還得比他們更多!
可是大學生來了,幹部編制雖然一定會給,該怎麼安置他們廠里卻沒有想好;讓他們當普通工人肯定不合適,當幹部吧?到底是當行政幹部還是技術幹部?行政幹部每個位置都是熱門,給了他們就得罪了其它人。
技術幹部吧,金州化工廠可是一家專業性很強的廠子,技術崗他們不一定幹得了啊!於是就變得尷尬起來,只能先看看情況再說。
至於大學生本身,能在恢復高考的第一年就考上大學的,那絕對是千里挑一的人才,學習能力肯定不用說;但在學校里舒服日子過慣了,社會經驗就滿面有些不足,遇到這樣的情況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同時還覺得委屈。
說話間已經到了宿舍門口,虞山卿帶著冉江找到了宿管科的陳科長,陳科長一見冉江便滿臉堆笑,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鑰匙,「走,你的宿舍已經安排好了,我帶你過去看看!」
「陳科長,您讓各個宿舍都打掃衛生,我們宿舍可是最賣力了,也打掃的最乾淨,那玻璃擦得,連蒼蠅都站不住!」一路上,虞山卿不停地巴結著陳科長。
然而陳科長一點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關切地和冉江說話,他也以為冉江和水書記有啥關係來著。
虞山卿也琢磨出點東西來,於是趕緊換了套路,「陳科長,其實我和小宋是大學舍友,一個宿舍住了四年,關係好著呢,我來照顧小宋肯定沒問題!」
「哦?那小宋可就交給你了!」果然,陳科長一聽到這個頓時就變了態度,回過頭來親熱地拍著虞山卿的肩膀說道。
「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這變臉的功夫把冉江看得直翻白眼,你們這做事說話的方法,比鄉鎮幹部還要粗糙啊,一點兒技術都不講。
不過這樣虞山卿也有點意思哈,啥時候都不會放過往上爬的機會,就連一個小小的宿管科科長也要巴結一番;但往往就是這種人容易受到領導的青睞,混得也比一般人好許多。
只是他們往往沒有原則,也沒有核心競爭力,或許會爬到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但是再想往上走可就難了,日後虞山卿的發展也印證了這一點。
「讓他照顧,讓他照顧!」陳科長還不答應!說話間已經到了樓梯口,虞山卿下意識嚮往前面還有空床的宿舍走,誰知道陳科長卻一抬腳上樓去了。
上了樓,把冉江帶到最頂頭的宿舍門口,拿出鑰匙開門,嘴裡還介紹著,「這是個兩人間,在我們金州廠單身宿舍里,算是好的了!你先進去看看吧,有什麼事情隨時可以來找我,我幫你解決!」
抬眼一看,門背後貼著女明星的海報,屋裡的東西亂七八糟的,這要是放到虞山卿他們宿舍,陳科長非得好好罵一頓不可,不過這回卻是當做沒看見,還特意叮囑道,「小宋,你睡這張床,另外那張你別動!」
陳科長走了,虞山卿進去,一邊幫著冉江打掃衛生一邊問道,「小輝,你這是深藏不露啊?」
「哎,說實話,當初我和競爭金州廠的這個位置,我心裡是有愧的。」說著虞山卿嘆了口氣,但最終還是沒把他給金州廠人事部門領導送禮才踢掉宋運輝的事兒說出來。
「不過現在好了,你也來了,我心裡這點愧疚也沒了!」然後又提起了剛才的話,「你到底有什麼關係背景?以後說不定我還要占你的光呢!」
這到底是真愧疚,還是因為瞅見陳科長他們對我這麼好,所以想利用這番話把我心裡的疙瘩解開,然後重新搞好關係?冉江在心裡琢磨著,暫且還分不出來。
這段話也從側面印證了這一批新進廠大學生的尷尬,自己和水書記有關係的消息在廠里都傳開了,偏偏他們幾個不知道,這肯定是廠里的人都有意無意的排擠他們,啥事情都不會和他們說。
想想虞山卿之前做過的事,還有今後要做的事,冉江就沒了和他深交的打算,這人太過自私,做事只看利益,不是能拿來當朋友的人!還不如馬上就要過來的舍友尋建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