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的眼睛定格在照片上,有一分鐘的時間,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渾身上下的關節都好像被水泥注滿了,成了一個柱子。
方玲玉從洛寒的吃驚反應里看出她對此事的確一無所知,於是換上了慈愛溫和的笑容,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兩手指間,「洛寒,我知道告訴你真相,對你很殘忍,對你的打擊和傷害也很大,但是……」
洛寒目光凝固,眼底洶湧起潮濕的霧氣,淚水幾乎要溢出眼眶,「你怎麼會知道?你從哪兒知道的?」
她是震驚,但是她還沒有喪失理智,方玲玉現在就像一頭餓極了的瘋狗,恨不能見到誰就咬誰一口,她必須保持警惕。
方玲玉挽著她手不鬆開,她左手放在她的手手背上,無名指還套著結婚的戒指,款式都是十幾年前的了,但是鑲嵌的鑽石卻永遠不會過時。
這枚價值不菲的戒指,是她作為楚家夫人的身份象徵,好像有了這個東西,她便可以站在洛寒繼母的立場上發號施令。
「我當然知道……只是這些年我都沒敢說,也不知道該跟誰說,你父親離開以後,楚氏就剩下我們孤兒寡母,我們要仰人鼻息生活,哪兒敢主動挑起事端呀?」
她說的很委屈,淚光閃閃,跟真的似的。
「呵呵!說的真可憐!還有什麼?方女士繼續!」洛寒看著她的眼睛,探究她眼中的真假。
方玲玉被她看的有些心慌,「我那天去醫院給你爸爸送晚飯,看到他進去…我想跟過去,但是我根本沒有機會靠近你爸爸的病房,有兩個保鏢站在門口,任何人都不讓靠近。」
呵呵!
洛寒苦澀的唇揚起一絲嘲諷的笑容,編造的跟真的一樣啊!真能扯!
洛寒眼睛很痛,很痛,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
「方玲玉,你還在狡辯,到現在都在狡辯!」洛寒突然將聲音提高了八度,一句話喝斷了方玲玉。
後者背部發緊,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彈了。
洛寒纖細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攥緊,「你安的什麼心以為我不知道!說吧,你是不是早就跟他串通好的!我爸住在醫院vip病房,一天二十四小時有高護陪著,我爸但凡有一點異常馬上就會有人發現!方玲玉,你當我是三歲孩子,編出這種腦殘的戲碼糊弄我!」
方玲玉雙腿發抖,她驚恐的動動嘴,「我、我沒有啊。」
洛寒冰冷的眸子越發深沉的看著無處可逃的方玲玉,「賤人!你幫他做了什麼!今天給我說清楚,你別忘了,我能讓你回來,就有辦法讓你滾回去,而且我保證任何人都沒辦法讓你回來。」
她說的是真的,方玲玉對此深信不疑,所以她很怕。
她現在看洛寒已經不是面對一個普通的女人,而是比魑魅魍魎還要可怕的存在,「我……我當時鬼迷心竅,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爸爸,我都是為了他好,我說真的。」
「放屁!」
洛寒兩個字再度將她的話打斷,她扶著餐桌起身,閉了閉眼睛想要緩解怒火,怕生氣傷到孩子,但是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她做不到!
「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洛寒,我們現在是楚家唯一的親人了,你要相信我,你得相信我啊。」
小腹處隱隱有些不適,洛寒用戴著戒指的左手壓著小腹,繞過桌子,高挑纖瘦的身影籠罩住方玲玉,右手的五根手指牽住她的領子。
「少特麼廢話,你從他那裡拿了什麼好處?」
方玲玉這張臭嘴,洛寒再也不會相信。
「我……好,我說,當年唐宗瑞在美國是很有名望的企業家,他說他想在楚氏投資,所以他的助理聯繫到我,說、說讓我給他們提供一個機會,見、見你爸一面,只要見到你爸,他們就能給楚氏創造財富……」
瑪德!智障!
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女人!
洛寒真想直接弄死她!
「所以呢?接著說。」
小腹的痛感似乎更清晰了,洛寒克制著自己,放慢了呼吸,讓肺部儘量湧入更多的新鮮空氣,不能動胎氣,一定不能動胎氣。
「我、我說,唐宗瑞的助理給我、給我一張一千萬的支票,讓我引開護士和醫生,還、還說一旦投資談成,還會給我五千萬,我想投資楚氏是好事,所以、所以我答應了。」
洛寒胃疼的一陣痙攣,腸子好像被螺絲刀一圈一圈的攪拌成了死結,痛的幾乎窒息,額頭上慢慢的滲出冰冷的汗水,她一緊,越發吃力的攥緊了方玲玉的領子。
「賤……人!」
洛寒想掌摑她,想打爛這張臉,可是她竟然使不出力氣,疼痛自下腹傳來,貫穿了全身每一個經絡,疼的好像要被人生生挖出一塊肉。
方玲玉並不知道她懷孕,以為她只是氣急了,急火攻心才導致臉色慘白,所以哆哆嗦嗦道,「洛寒,你沒事吧,你別生氣,你現在打我罵我也沒用,我們真正的敵人是唐宗瑞,我當時年輕無知,被他騙了啊!」
該死的!該死的畜生!
洛寒想罵她,可是嘴唇咬死,一個字也說不出。
緩了一會兒,她才艱難的開口,「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方玲玉嚇得一哆嗦,「沒人知道,又不是好事,唐宗瑞肯定不會讓別人知道,是我後來留了個心眼兒,找到了他的照片……」
留個心眼兒?去你媽的心眼兒!
「你、給我聽著,這件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洛寒聲音殘破,豆大的汗水順著額頭碎成了一道細流。
「洛寒,你怎麼樣?你……」
洛寒腿軟的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一下子跌在椅子旁邊。
好在方玲玉反應快,扶住了她,一伸手摸到她手,嚇得一個戰慄,「你手裡這麼多汗?你到底怎麼了?楚洛寒!」
洛寒艱難的從嘴唇里擠出兩個字,「醫……醫院。」
方玲玉一個激靈,「好、好……我送你去醫院。」
上了車,洛寒讓方玲玉撥通了孫醫生的電話,孫醫生是龍梟的私人醫生,洛寒現在不想驚動華夏醫院的人,所以她讓孫醫生提前做好準備迎接。
車直接開到了華夏醫院的地下車庫,孫醫生和兩個助手已經推著擔架等候多時。
方玲玉想跟著他們上去,被孫醫生的助手直接攔下了。
半個小時後……
孫醫生摘下口罩,無可奈何的俯視床上的洛寒,「龍太太,你是個孕婦,你不會忘了吧?」
洛寒手背上扎著輸液的針頭,順著滴管看到藥水,「我知道。」
「知道?知道還差點鬧出人命?!你現在還不足三個月,胎兒很容易發生異常,你好歹是個醫生,這點常識都沒有?你……你啊!天大的事都不及你肚子裡這個,這是梟爺的骨肉!」
真是的,關鍵時刻還要炫耀一下自己的老闆!
洛寒臉色依然發白,不過她很努力笑了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孫醫生,剛寫謝謝你了,以後我會注意。」
孫醫生悶哼一聲,「我不信,回頭我給你在手腕上安個生命體徵檢測儀,一旦發生異常,我馬上去找你。」
這……太誇張了吧!
洛寒扁扁嘴,「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你還想走?你想上天吧?這兩天在這裡待著,等穩定了再說。」孫醫生在病歷上沙沙寫字,又顧自補充一句,「回頭要是梟爺知道了,你等著吧。」
額……洛寒偏頭痛了。
「你別告訴他,就說我在這裡輸營養液,拜託孫醫生。」洛寒眨巴一下眼睛。
不能讓龍梟知道,他會撕了方玲玉,說不定還會順手撕了唐宗瑞。
孫醫生斜斜打量她,噗嗤笑了,「你們兩口子有意思,他生病不讓告訴你,你出事不讓告訴他?夫妻兩個不就是要互相攙扶心疼的?」
洛寒搖頭,「有時候,越是愛一個人,越是希望他聽到的都是好消息。好了,你去忙吧。」
孫醫生就這麼被她趕走了,走的時候還在嘀咕,「好消息?光報喜不報憂也不是好事兒吧?」
人走後,洛寒掙扎著拿出手機,分量並不重的超薄智慧型手機,卻有千斤重。
滑動通訊列表,看到已經很久沒有撥過的號碼,洛寒的心情就像烈日炙烤下的小草,蜷曲、枯萎。
靳言,那個在她生命中畫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人,那個乾淨的與整個世界對立的男人。
讓她怎麼捨得跟一個劊子手聯繫到一起?
但是……
靳言執意離開華夏,離開中國,如今看來真的只是因為不願意面對她嗎?
如果只是情難自禁,何至於此?
還是說,靳言發現了端倪,借著逃避她的藉口離開了?
還有,當初她就應該多問一句……當年她第一次去唐靳言的公寓,就該問問的!
唐靳言只是年輕的外科醫生,當年初來京都便擁有了一套頂級高檔公寓的住所,他的家庭怎麼可能是一般般的?
還有唐靳言的衣著、氣質、談吐,又怎麼是普通人家培養的出來的?
思來想去,洛寒的頭髮都要白了。
終於,她還是按了號碼後面的「撥打」標記……
此時的美國是晚上深夜,可是洛寒等不到天亮了。
鈴聲響了一會兒才被人接聽。
那端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起身時牽動椅子,衣服的摩擦,還有什麼東西放下了。
隔了一會兒,唐靳言溫潤的聲音傳來,「洛寒。」
洛寒下意識的扯著被子一角,用力!
「靳言,最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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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靳言,最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