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簡訊,向來都是短的要命的一句話。
「打車回來,必須。」
六個字,安娜卻看笑了。
搖搖頭,對著手機屏幕突然覺得凌晨時分的漆黑天幕好像被什麼東西撕開了一道口子,亮的叫人心動。
發送時間是一個小時前,龍梟知道她晚上有手術,所以沒指望她可以按時回家。
但長時間做手術,必然導致疲勞乏力,眼神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疲勞駕駛很容易出事。
安娜撇嘴,「悶騷。」
手指動了動,也不管他是不是睡了,回復了簡訊,「知道了。」
發送完,換好衣服,拎包出門。
等車的時候又摸到手機,安娜遲疑了一下,現在給凱文打電話麼?
想想,撥了過去。
背景鈴聲只響了兩下電話就被人接聽了,美國的白天,杜凌軒坐在辦公室內,正在和幾個高層談事,看到是安娜打來的電話,揮手讓高管離開了辦公室。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紐約的天空漂浮著白雲,藍色透亮,「安娜,在忙什麼?」
計程車到了,安娜附身鑽入後座,說了個地址,然後道,「我在華夏醫院工作了,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你。」
杜凌軒單手單手撐著下巴,望了望窗外的城市風景,「為什麼突然下這個決定,你說過,不會入職任何醫院,何況,你不喜歡醫院。」
她是不喜歡醫院,因為自己在醫院住的怕了,反感,真是噁心,可是很奇怪,她並沒有排斥華夏,難道下意識里,受到了陸雙雙那番話的影響?
「這裡有個項目,我必須做,等項目結束,我會離開。」安娜揉揉酸澀的眼睛,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
「既然是你喜歡,我不反對,不過,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杜凌軒掌心攥了攥,龍庭居然暗度陳倉,表面上答應他讓安娜順林返回美國,背地裡卻讓安娜去了華夏。
玩兒陰招!
安娜心臟突然一揪,呼吸放慢了節奏,「什麼事?」
隱隱的,有些擔心。
「等項目結束,馬上回美國來,咱們在紐約舉行婚禮,好嗎?」
安娜呼出一口氣,猜到這件事是躲不過去的,於是點頭,「好,等我這邊結束了,就回美國……結婚。」
很清晰的聽到電話里傳來了杜凌軒放鬆的呼吸聲。
「我很想你,安娜,希望你能儘快回來我身邊。」杜凌軒溫柔的訴說著自己的情感,電話里餘音悠長,就好像男人就在她的身邊。
像記憶中一樣,輕輕的呼喚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心不經意的被打動,安娜手指下意識握緊了一些,生怕自己露出情緒。
「凱文,我剛完成一台手術,有點累,先休息可以嗎?」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自己的逃避對他來說是一種傷害,所以覺得愧疚。
「好,隨時給我電話。」
掛掉電話,安娜揉揉眉心,結婚?恐怕真逃不過去了。
想想,其實嫁給凱文也不錯,世間能有幾個溫柔體貼至此的男人呢?
紐約,高層建築辦公室內。
杜凌軒打開電腦,輸入了安娜剛才告訴司機的地址,彈出來的,是一棟豪華的庭院式私人別墅。
計程車到了別墅,玄關和客廳的燈都亮著,但偌大的客廳空無一人,時間已經接近了凌晨兩點。
「龍先生?」
沒人回應。
不會又突然冒出來嚇人吧?
「龍先生?」
好吧,的確沒人。
不過,客廳的玻璃桌子上,水果盤下面壓著一張紙條,力透紙背的雋永字跡,有著不同凡響的蒼勁和霸道,龍梟居然還給她留紙條?
這傢伙活在古代的?
「回來後,把廚房的剩菜處理掉。」
安娜秀眉一揚,居然還有飯菜?龍梟發什麼神經?居然會好心的給她留吃的?
廚房的保溫飯盒裡完好的保存著單人份的宵夜,清淡的湯,低熱量的營養餐點,溫度正好,而且色澤鮮艷,一點也不像是」剩菜」。
抱著保溫盒坐到餐廳,安娜的確餓了,這會兒食慾大好,不到二十分鐘就把剩菜處理的一乾二淨。
滿足的揉了揉肚子,也顧不上以前堅持的睡前一小時不吃飯的原則了,吃飽飯簡單的洗漱之後就爬上了床。
這一覺,她睡的很踏實。
早上準時起床,短暫卻有效的睡眠時間讓安娜的精神恢復了大半,換了衣服出門跑步。
「龍先生?」
她推開臥房的門,走廊那邊的門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打開了。
龍梟一身白色運動服站在門外,點點頭,「嗯。」
這女人是不是機器體質?昨晚上她回來的時間至少在一點後,而且吃完了他給她準備的晚餐,最多休息了四五個小時,居然看起來一點倦容都沒有。
「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兩人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一點多,將近兩點。」安娜活動了一下手臂,前後拉伸幾下。
「怎麼回來的?」梟爺故作不經意的問了句。
安娜正在伸展上肢,動作有點扭曲,歪著頭看他,「打車,你不是讓我打車回來?」
龍梟眉骨似是無意的一抬,「沒想到一向喜歡唱反調的安娜小姐會這麼配合。」
安娜聳了聳肩,「為了我自己的生命安全,不過還是謝謝你提醒我。」
梟爺鎖眉,準備起跑,「我比較喜歡實際一點的感謝方式。」
安娜看著梟爺率先跑開的背影,想了想,實際一點的?
那就給他準備一頓豐盛的早餐好了。
安娜現在準備早餐的時間越來越短,味道越來越佳,葷素搭配,有時候清淡為主,有時候會做一些煎炒的食物,但又不會太油膩。
甚至在食用油的選擇上都有了一套自己的法寶。
簡直成了半個廚房專家。
意外的是,她剛做完自認為還算不錯的早餐,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說是快遞。
送快遞的小伙子抱著一大束鮮艷奪目的玫瑰花,目測將近一百朵,每一朵都嬌艷欲滴,含苞待放,而且是品種較為金貴的荷蘭玫瑰。
「這是?」
安娜沒有預定過花。
「安娜小姐,客人為您預定了玫瑰花,請您簽收。」
嗯?
「什麼人預定的?」
誰會給她送花?難道是龍梟?不可能吧?
但是……昨晚上提醒她打車,還給她準備了夜宵,順便送一束玫瑰,似乎綜合起來也有可能。
「這個,抱歉,客人沒有提供任何個人信息,所以我也不知道。」
安娜詫異的抱著玫瑰花回到客廳,心裡嘀咕,龍梟真會幹這種事?
不至於悶騷到這種程度吧?不過,要真是他送的,似乎也沒那麼排斥,思及此,安娜有些想笑。
故意把花抱在懷裡,經過餐廳的時候放慢了腳步,龍梟正準備吃早餐,抬頭看到她,「哪兒來的花?」
額?不是他送的?
居然有點小失落。
安娜聳聳肩,「不知道,匿名送來的。」
梟爺捏著筷子,輕哼,「看來是愛慕者。」
細聽,語氣似乎哪裡不太對。
「也許。」她隨意的點點頭,將花插在了空著的花瓶里,上次這個花瓶插的是龍澤送來的花。
梟爺劍眉微微一皺,「不知道是誰送的,就隨便收下了?」
這女人似乎對於追求者一點也不排斥!什麼習性?
安娜洗了手坐下吃飯,「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為什麼不能收下?而且,龍先生覺得我不該收?那麼,為什麼?」
梟爺斜睨被她放在顯眼處的玫瑰花,這女人居然還挺驕傲,「不為什麼,不好。」
安娜吃菜,喝湯,看了他幾眼,沒再說話。
一連五天,安娜每天都會準時接到快遞的電話,無一例外的紅色玫瑰,每天都是九十九朵,每天都是匿名者。
她有點沉不住氣了,當面詢問快遞員,「到底是誰送來的?」
快遞搖頭,「小姐,我們真的不知道,對方不願意透露姓名。」
「你不說誰送的,我以後不會簽收。」
快遞一臉尷尬的憨笑,「小姐,你不簽收我們也要送啊,我們收了錢,必須替客人服務。」
玫瑰花當天不會凋謝,很快,客廳就插了五大束,每個角落都是玫瑰花的清香。
梟爺凝眉,玫瑰花紅的很刺眼,「安娜,這些礙事的東西,你最好清理出去。」
「花香可以清潔空氣,而且我覺得玫瑰花香味馥郁,正好可以幫忙驅散這屋子裡的霉氣。」
還有某人最近越來越厚重的怨氣。
梟爺翻翻雜誌,心思全不在上面,「我的房子,不需要廉價的庸脂俗粉裝飾,清理出去。」
切!誰搭理你!
但是隔天早上,安娜起床後發現客廳的玫瑰花全都不見了。
安娜尋覓了所有的角落,沒發現一朵玫瑰花,一個花瓣都沒有,「龍先生,這是怎麼回事?花呢?」
家裡只有他們兩個,沒有第二種懷疑性。
梟爺系跑鞋的鞋帶,漫不經心道,「丟了。」
「丟了?全都丟了?為什麼?!」
安娜鬱悶了,龍梟你平時懶得地上掉本書都不撿,現在居然勤快的丟那麼多玫瑰?
梟爺換了只鞋繫鞋帶,「怎麼?花謝了,不該丟?如果捨不得,自己去外面垃圾桶里撿回來。」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丟了就丟了吧,反正吃飯的時候還會有新的送進來。
安娜抱著當天的新鮮玫瑰,故意站在餐桌前,從裡面抽出一朵插在餐桌中央的花瓶里,嗅了嗅,「龍先生,濁氣太大,淨化一下比較好。」
龍梟睨著扎眼的紅色,「我覺得現在濁氣更大。」
安娜不理他,「長時間活在壓抑生活中的人,很容易喪失生活的情趣,龍先生,病人更需要開朗舒暢的心情,ok?」
梟爺拿著刀叉,陽光下的立體面容因為運動過後散發的熱,還有一些健康的紅潤,「明天如果還有花,不要拿進來,直接丟在外面。「
安娜聳聳肩,「龍先生,這裡雖然是你的房子,但目前我住在這裡,這裡就是我的家,我有權利占用這裡的空間安置自己的私人物品,並且你無權干涉。」
家?
她剛才說我的家?
莫名的,梟爺心裡有什麼東西在發芽,酥軟,輕柔,卻充滿了活力。
「家?你很想做這棟房子的女主人?是否我該這麼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