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身側,剛剛被曼珠沙華緊緊包裹得像是粽子一般的火球,不但沒有熄滅,眨眼之間更是由內而外一路歡騰燃燒而去,那滿院子的香氣,便是燃燒中的曼珠沙華所揮發。
正在彼岸轉身之際,花火之球突然爆裂,漫天燃燒著的花雨四散而開,彼岸冷不丁的被爆了一身。不過那點火光,在剛剛靠近他的一剎那,便忽地滅了,只剩鋪天蓋地的花瓣砸向他。
花瓣沒啥,本就是那隻妖孽玩出來的。只是,那身後的火球,卻也接踵而至。
袁炤本就護在梨飛白身前,急忙在身前結出一道醇厚鬥氣的牆,護住兩人並著一眾的弟子,其餘修為淺薄又躲閃不及的鬼魅,卻是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哇,真強悍。」周圍一片鬼哭狼嚎聲中,梨飛白由衷讚嘆,「氧氣都沒有,還能燃燒……」某人自然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是要拐帶一顆火球走的。
袁炤雙眼眯了眯,隱約覺得這火球,這火光的威力,似乎有些熟悉。吞噬陰邪麼?和引魂燈的火焰倒是有些像。
正在此時,身後的祠堂之中,卻是急急追出一個人來,正是那剛剛甦醒的木府家主——木華青。
「清漪……」木華青推開眾多圍觀的木府弟子,眨眼間已經擠到人群的前方,衝著那燃燒不斷的火光,悠悠的呼喚。
「清漪……好熟悉的名字……」梨飛白皺了皺眉,「那是誰?」
袁炤嘴角抽了抽,忍了好半天,才輕輕說了一句:「你娘……」
「你娘……」梨飛白一聽,火了,張口便罵了回去。別以為把你媽改成你娘她就聽不懂了。只是下一刻,她忽地愣住了,驚叫一聲「我娘?」便猛地轉頭只盯著那半空之中的火球。
袁炤嘴角又抽了抽。這小妮子……很特別。
「這身子的娘親是團火球?」梨飛白詫異到不行,腦袋瓜轉了半響,才想起傳說中的鬼火倒和這個想似,但是科學家也說了,鬼火是人死後骨骼中的磷燃燒產生的,和死去的人倒真有那麼一點點的聯繫。
「果真是那引魂燈。」袁炤伸出修長的手指,佛了佛鼻尖,看戲一般。「你出生當日,師娘本是被鬼氣入侵而死,興許師傅是將師娘的魂魄收在引魂燈之中,以找尋方法將她復活……方才感覺到你有危險,才急急掙脫七星引魂陣,出來救你吧!」
袁炤下意識的給梨飛白解釋,梨飛白每一字每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看向火球的雙眼,也熱烈了起來。看來那個用紙鳶傳訊的人,果然沒有騙她。
正在這時,便已然被那火球追得不耐,縱使那火球傷不到他一分一毫,可是這麼糾纏他,使得他沒法和新物色到的妹子聯絡感情,便是那該死的火球不對了。即便他妖殿之主再怎麼傾國傾城,也不至於連這非生物也勾搭。
心中不耐,彼岸忽地停頓飄移的腳步,怒視著追了他大半天的火球,再一次要挾:「你夠了啊。本殿忍你很久了……」
話音未落,那個叫做清漪的火球,依舊是不管不顧的沖了過去。彼岸心中一陣煩躁,隨手一伸,一掌拍在火球之上。只聽火光之中,哀嚎一聲,本來十分招搖的火光猛地一滅,朝著地面摔落了去。
只聽「哐當」一聲,像是銅器碰撞石板的聲音,便見漆黑的青石地板上,一盞打翻了的油燈,點點星火,忽明忽暗。
「娘……」梨飛白驚叫著朝著火星奔去,猶豫著要不要把油燈捧起來捂在懷裡哀嚎幾聲。戲本子裡,失散多年的親人相見,不都是這般麼?只是……捂一盞油燈,似乎有點不可思議。
「阿梨……娘在這……」虛空之中,一道虛弱的殘影,飄飄蕩蕩,似乎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要被吹散了去。
一見自己嚎錯對象了,梨飛白慌忙衝著虛空撲去,只是下一刻,她便直直穿透了虛空之中的身影,跌了出去。那道清漪的殘影,倒是像湖面起了漣漪一般,搖搖晃晃幾下,還沒散。
就在梨飛白起身衝著清漪奔去的時候,青石地板上那唯一的點點火光,終於被她大大咧咧的吹散了。木華青哀嘆一聲,直直跪了下去,追悔莫及。
「清漪……你不該為了這個身帶鬼氣的孩子,毀了我木府的千年基業……」堂堂家主木華青,從來都是不可一世,今日裡竟然這般痛心疾首。
虛無一般的清漪,只是微微瞥了一眼木華青,如夢如幻的臉龐之上沒有任何的神色,轉而看向梨飛白。他們之間的夫妻情分,恐怕早在梨飛白被禁足青梨苑的時候,就已經斷得乾淨了吧!
「引魂燈已滅,鬼界兵將們,殺光木府的人,打開封印,迎接我鬼界復仇大軍……」滿身開著紅色曼珠沙華的鬼瞳,邁開一身的骨架,雙手一揮,帶領著熙熙攘攘的鬼魅就朝著木府人群衝去。
親眼看見木府傳聞中的引魂燈熄滅,他怎麼也是要抓住這一分機會的。被困鬼界一千年,他受夠了。
袁炤帶著木府剩餘的弟子,紛紛護在木華青和木府祠堂前,一時間,兩方人馬,劍拔弩張。
「那個……我不曉得那火球是你娘……」彼岸拉了拉跌出去的梨飛白,闖禍一般的尷尬。
梨飛白瞪了他一眼,又抓耳撓腮的看著虛空之中的影子,不知該如何下手才能對著這道虛影表達自己強烈的思念之情。
「阿梨,你過來……」虛空之中漂浮的虛影,看見梨飛白那般無助的樣子,微笑著朝她招招手,「不要怨恨,娘本該是早已經死去了的人了,現在還能見你長著麼大,心裡很高興……」
「娘……」梨飛白鼻間微微發酸,眼眶瞬間迷濛起來。即使明知道自己和這個人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可看見她憐愛的眼神,心裡就覺得一股委屈。
清漪靠近矮小的梨飛白一些,倒顯得有些真實了,虛虛握著她的手,一張傾城的臉龐微微湊向梨飛白耳畔:「青梨苑中,有一張娘親的七弦琴,你回去把它收好……」
話音未落,卻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隻鬼魅,忽地乘虛鑽進清漪的虛影之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如同要將她吞噬一般。
彼岸心急手快,梨飛白感覺到時,彼岸已經隨手揚起一朵曼珠沙華,直直打在清漪的胸口,頓時將那鬼魅打得魂飛魄散,哀嚎一聲,無影無蹤。清漪經過鬼魅的侵蝕和彼岸那沒輕沒重的一擊,更加虛無縹緲了,眼見就要飄散。
「有沒有辦法救她?」梨飛白怒問,雙眼卻是直直定格在彼岸身上的。或許,潛意識裡,她信他勝過木府里的那位父親。
「這個……」彼岸有些猶豫。他們似乎是敵對的兩方耶?這妹子竟然著自己幫她?難道……是沒把自己當外人了麼?
「有沒有?」清漪的身影越來越淡,那個人妖竟然還磨磨唧唧,梨飛白瞬間暴走。
「有有有……」彼岸裝作是被嚇到一般的連連應承,「你娘她在引魂燈裡面呆久了,本來就和沾染了一部分引魂燈的仙氣,只要她化作燈芯,重新點燃引魂燈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梨飛白有些吃驚。化為燈芯,要永遠被燒麼?
「當然不是……」彼岸妖嬈的捋了捋髮絲,「引魂燈被點燃之後,就又能布下七星引魂陣,用人的魂魄布下的陣,不單能夠將破裂的九幽封印補全,甚至於還能將周圍的一切鬼魅妖邪都重新封印進去……妹子,你忍心我這麼好看的臉被關在地底不見天日麼?」
彼岸衣服可憐巴巴委屈的樣子貼向梨飛白,梨飛白嘴角抽了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鬼瞳自然也是聽見彼岸的話了的,這位妖殿之主的心思向來琢磨不透,即便當日幽冥鬼帝在位,他都是絲毫不給面子的,害怕他真的腦子抽風幫那位人界的女子重新布下七星引魂陣,立馬坐立不住,彼岸話音剛落,他便已兀自率著數量最多的鬼魅撲向木府眾人……
一時間,又一次哀嚎遍野。袁炤雖然及時以鬥氣之牆護住大部分的弟子,卻仍有好幾個沒來得及躲開的弟子,被剎那間啃食殆盡……
「阿梨,過來……」袁炤一面護著大部分的木府弟子,一面望著鬼魅妖邪群中的梨飛白擔心不已。那本來護著她的清漪燈火,看似已經油盡燈枯。他,不信那個緋衣紫瞳的男人會護著她。
梨飛白忍不住又抖了抖。這世界……太兇殘了。目測了一下帶著娘親魂魄去鬥氣之牆似乎不太靠譜,況且她壓根不知道如何帶走那虛無的魂魄,也不知該怎麼安全穿過黑壓壓的鬼魅神不知鬼不覺的鑽進鬥氣之牆,梨飛白忍不住望向彼岸。
這個人,雖然衣著行為奇葩了一點,但是應該不會傷害她的吧。況且,那黑壓壓一大片的鬼魅,本也很忌憚他一般的,不敢再靠近他們一步。
梨飛白一臉嬌笑的望著彼岸,雙眼之間,無聲的傳遞著一個信號:「你會護著我的哦……」
彼岸也是一臉笑意的回望著她,雙眼之間,溢滿了玩味。「你猜……」
梨飛白氣結。還想再說什麼,虛空之中,忽然傳來一陣簫聲,嗚嗚咽咽的,說不出的悲涼悽愴,如她這般沒心沒肺的人聽到那斷氣一般的聲音,也忍不住想要流出淚來。只是一時之間,竟然也無法分清那聲音,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
「烏夜啼……是他?」木華青呆滯的臉上,出現一抹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