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臉，無聲地痛哭起來，她一向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個性獨立，就算受盡委屈，她也不會哭。
可聽見唐海親口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還是嚇得哭了。
「娘快不行了？娘，嗚嗚嗚……」唐芷嫣想起來，小時候自己種種任性，屢次惹得父親生氣，最後都是母親出面幫她說話。
記憶里，母親是一個在外面很溫柔的女人，在家裡的時候，偶爾也會對父親唐海發脾氣。可是唐海在外面卻是威嚴赫赫，在家裡又變得很溫和。
唐芷嫣想起家人了，已經半年多沒有回家。
唐家堡被方擎剷平的那一次，她都沒有回去。
母親重病的時候，她也沒有回去。
而這一次，母親，想見她最後一面了。
唐芷嫣看著躺在地上不醒的陳凡，內心躊躇不安，她突然抬手，一把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隨即牢牢地握住陳凡的手，目光堅定：「陳大哥，我家裡出事了，我娘病倒了，我不知道這次回去，還能不能見到她最後一面，你能聽到嗎？如果你聽到了，快點醒來好嗎？」
陳凡聽見了，那個內心世界中，他完全感受到唐芷嫣的心情。
他多麼想醒來告訴她：「我聽到了。」
可是他不能，若是醒來了，或許就要忘記一切！
唐芷嫣一人自言自語，和陳凡說了很多。
她每天都和陳凡說話，將外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陳凡。
其實，她知道，她不過是在自欺欺人。她知道，陳凡其實是聽不見，或許永遠也醒不來了。一直以來，她不過是在自言自語，一個人，和自己對話。
那麼久以來，陳凡除了喊幾句小環，從來沒有回答過她任何一句話。
有時候，她生氣了，就不和陳凡說話，可是氣不過兩天。
她又開始自言自語，坐在陳凡身邊，看著陳凡，一個人敘說起來，半年來，簡直把自己的一生都敘說完了。
如果一個人呆著漆黑的地洞裡，一句話不說，呆上半年多，真的會憋死的。
「陳大哥，我知道我說那麼多，你根本聽不見。」
「對不起，我必需回去了，我娘她……她……我一定會再回來了，陳大哥，你一定要等我！我保證，只要我娘沒事，我立即回來看你！」
「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如果漢陽帝國安全可靠，我回來之後，就帶你去漢陽帝國，尋訪名醫，一定有辦法讓你醒來！」
唐芷嫣不再猶豫，她沒有忘記陳凡，可此刻，已經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
她將所有乾糧全部放在陳凡身邊，鈴鐺又吩咐了一遍這裡的老鼠，讓它們不許吃陳凡的乾糧，否則回來之後，全部宰了。
鈴鐺還讓這些老鼠好好守護陳凡。
吩咐好事情之後，鈴鐺就跳到唐芷嫣背後。
「主人，我要跟你一起回去，陳凡沒事的，這裡很安全，半年了都沒人發現這裡，而且地洞裡面沒有其他魔獸，周邊也沒有什麼能傷害到陳凡的東西了。」
唐芷嫣想了想，還是點點頭：「好，我們快去快回吧！御物飛行的話，兩天後應該能夠跨過中途大地了。」
「好，主人，我來挖洞！」鈴鐺在洞口前方的沙堆里，開始挖洞，唐芷嫣跟隨在後。
從來沒有離開這裡，唐芷嫣這才發現，要從沙子底下挖上去，實在太難了。
好在她修為高深，再加上鈴鐺在前方身子變大，為她開路，一人一貓配合，終於離開了這裡。
地洞內，只剩下陳凡孤身一人了。
轉眼間，又過去了兩個月，陳凡的頭髮一片銀白，他的臉色也越來越白，蒼白如紙，脆弱不堪，仿佛荒島饑民。
唐芷嫣離開了兩個月了，可是她沒有回來了。
再也沒有唐芷嫣的消息了。
地洞裡的乾糧，早就被老鼠吃光了，陳凡一口都沒有吃到。
老鼠們圍在一起，吱吱吱地討論著，它們是開啟了靈智的老鼠，用鼠類語言溝通著。
「怎麼辦？貓老大還沒有回來，兩個月過去了，我看貓老大也不會回來了，它或許已經忘記這個人類了，這個人類，我們要不要吃了他！」
「不能這麼做！」鼠中的一位老者嘰嘰地叫著。
「可是這裡是我們的窩呀！被人類占據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了，這個人類現在枯瘦如柴，再不吃，他肉都沒有了。」
老者吵了起來：「吃了他，萬一貓老大回來了，我們全都會死！我們將他抬出去好了，這樣他死與生，都與我們無關。」
「好好好。」老鼠們一個個嘰嘰地叫了起來。
很快，它們合力，將陳凡抬了出去。
紅紗戈壁外圍，掛起了凌烈的寒風，風聲呼嘯，將沙面凍結，輕薄的沙塵敲打在陳凡的臉頰上。
戈壁鼠們紛紛鑽進了沙塵中，再一次下沉，沉入那一百多米深的地洞中。
傍晚時分，半空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雪花灑落在陳凡的臉頰之上，久久不化。這一整晚，暴雪打在陳凡身上，將陳凡的手，冰封在沙塵之中。
沙面上，也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冰。
有老者牽著駱駝，踏著冰面，徐徐走來，小女孩騎在駱駝身上，穿著厚厚的蓑衣，一層棉被裹在身上，包得嚴嚴實實的。
這一老一少，就這般經過陳凡身邊。
「爺爺，爺爺，那邊又死了一個人！」小女孩指著地面上被凍僵的陳凡，顯然連屍體都已經僵硬了。
老者面無表情，嘴裡抽著旱菸，牽著駱駝，默默地從陳凡身邊走過。
他抬起頭，望向蒼茫的天空，白雪皚皚，他輕輕吐氣，吐出一個煙圈，徐徐道：「是啊！紅紗戈壁的冬天，一不注意，就會死人，一個多月前，雪中埋了一個紅衣女孩，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快爛了。」
老者說完之後，牽著駱駝，從陳凡身體前跨過，冷冷地朝著不知名的前方走去。
小女孩騎在駱駝身上，唱起了兒歌：「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下雪咯，哈哈，好美的雪啊！爺爺，可是，人，為什麼會死呢？」
老者漸行漸遠，消失在雪雨之中。
陳凡突然睜開了眼睛，熱淚盈眶，將臉上的積雪全部融化。
那原本空洞的左眼，再度睜開的時候，瞳孔呈現血紅色，周圍眼白也正在慢慢形成，於此同時，他內心世界中的第二座石像已經甦醒。
繼赤炎戰尊之後的第二尊石像。
陳凡閉上了左眼，以自身肉眼仰視這片天地，天地之間，無窮無盡。
「今年的大雪，比往年都來得更加暴烈啊！」
這年冬季，下了一場大雪，這場雪，是陳凡十七年以來，從未見過的，大雪已將他全身覆蓋，只露出他半張臉，他的臉色，竟比雪還白。
紅紗戈壁，一片死寂，風雪無情！
(本章完)
第199章 風雪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