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怕影響了律所的工作,安寧真想把這人丟在這兒,讓他去罵。反正她又不口渴,聽聽這種低級的罵話,也當是換個口味了。
可到底,安寧是怕影響律所的工作的。
「罵夠了就出來。」
見縫插針的扔下一句話,安寧轉身就像樓梯間走去。
孫陽山雖然依舊罵罵咧咧,但好歹也從律所的接待廳離開了。老媽李惠秋唯唯諾諾的跟在他的身後,每次看到老媽這幅模樣,安寧心裡就是說不出的滋味兒。
爸那麼寶貝的女人,怎麼在他孫陽山這兒,就連一塊破抹布都比不上。
九泉之下的爸若是知道了,該難過了吧?他沒能遵守自己的承諾,做不到讓媽當一輩子的小公主。
安寧不禁在想,要是當年媽跟生意人的兒子沒有夭折,現在的情況或許會截然不同。生意人也不會荒廢了生意,染上了賭博。媽也不會覺得欠他什麼,從而對他百依百順當牛做馬。
掐著公鴨嗓的孫陽山不但罵了安寧足足十幾分鐘,還把李惠秋一通數落。
「看看你生的小.逼崽子!不但任由外人欺負她老子,還幫著人家一塊埋汰我。老子真是……」
吧啦吧啦,又是一場毫無實際意義的發泄怒罵。
安寧實在不耐煩,「孫叔,您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我進去工作了。」
她的性格,孫陽山是清楚的。看在李惠秋的面子上,這死丫頭對他還能有表面上的幾分尊重。可再多的,他也甭想。這時候孫陽山就開始後悔了,早知道現在,他當初就應該管著這死丫頭吃喝上學幾年,至少開口的時候底氣也能稍微足一點。可當初他哪兒能知道,那窮檢察長的女兒,還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嫁入豪門!
「你們這律所門臉兒看起來就大氣的很,在這兒上班你一個月工資肯定不低吧?那啥,沒錢了,給個十萬八萬的花花。」
孫陽山一開口就是十萬八萬,說的跟十塊八塊似得。當年豪擲千金的闊氣,到了現在也還沒能放下。他還以為自己是住在大別墅里的生意人呢。
安寧一點兒不氣,就是覺得好笑,「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給你錢?」
她沒吃過孫家的一口飯也沒喝過孫家的一口水,她能順順利利的長大全都是她師父的恩情。養育之恩她還沒能報答師父,一個只占著名分毫無作為的繼父這時候到冒出來了。
真是有意思了。
孫陽山顯然早就料到安寧會是這個態度,他不說話,伸手直接將李惠秋狠狠的向安寧推了過去。
李惠秋踉蹌幾步,想看又不敢看的瞥了安寧幾眼。渾身上下就透著兩個大字兒——
卑微!
兩隻早已不再細嫩的雙手,狠狠的搓著已經洗得發白的衣角。在這數九寒冬的京城,她老媽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外套,雙手已經凍的到處生滿了凍瘡。又青又紫,像是十根蘿蔔。
記憶中,老媽偶爾下一次廚洗一次碗做一次家務,老爸就會心疼不已的捧著她的雙手,一邊哇哇大叫一邊給她擦護手霜。
那雙被老爸呵護的像是嬰兒的雙手,現在也粗糙的沒法兒看了。
在心裡罵了罵自己的沒出息,安寧到底是無法坐視母親這幅卑微且窘迫的站在自己面前。
孫陽山是生意人,家底殷實,一向瞧不起兩袖清風的爸。老媽改嫁前那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他永遠都在嘮叨她家裡的一貧如洗。明明是個檢察長,卻連個像樣的家具也買不起。連帶著,孫陽山也討厭極了她。
富得流油的孫陽山,寧願大把大把的砸錢施捨街邊的流浪漢,也絕不允許媽給她一毛錢生活費。可就是如此,媽也還是偷偷摸摸的背著孫陽山給過她幾次錢。
她總是惦記著這幾次,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其實媽心裡還是有她這個女兒的。只是孫陽山後來發現媽偷偷給她錢,於是把家裡的錢看的太緊了,媽才再也沒管過她的。其實,她心裡又何嘗不清楚?
當弟弟出生之後,已經不需要孫陽山下命令,媽也早就把她給忘了。
雖然沒有養育之恩,但也有十月懷胎生下她的辛苦吧?
「寧兒……你、你繼父他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債主堵到了家裡,他要是拿不出錢還給人家,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你、你就幫幫他吧,好嗎?」
安寧涼涔涔的目光從孫陽山淤青的眼睛上閃過,「媽,你叫我怎麼幫他?」伸手指了指自個兒胸前別的工作牌,「看到了嗎?助理律師。一個月的微薄薪水在京城活下去已經很緊巴了。不是我不想幫,我沒這個能力幫。」
李惠秋急了,眼淚兒都快落下來了,「可你不是找了個有錢人的金龜婿嗎?你就不能為了你繼父找人家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