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是什麼打算?」
李珣非常在意天芷上人最後那幾句問話,細思下來,他的眉頭幾乎鎖成了一個結。
這顯然不是隨口一說,但若不是隨意,意思又是什麼?
懷疑他?
以天芷上人的性情,若真是心生疑竇,哪會和他玩這種彎彎繞繞,恐怕早把他綁到宗門仙師面前,論他死罪了。
弄不好,越俎代庖也是可能的。
那麼,就是真有所指、所用了?為了什麼呢?
又想了一下,他若有所思,最終,還是拿出參星盤來,按著主事仙師教給他的手法,擺弄兩下,看著上面詳細又複雜的圖形顯示,似乎入了神。
良久,才嘆了一口氣。
「這世道是怎麼了?怎麼是個人就往別人背後站?還是屏著呼吸那種……」
「咦,你怎麼現我的?」
背後的女聲相當耳熟,只是這語氣又對不上,李珣神情微動,猛然扭頭,卻只見到了一團空氣。
那聲音依然從背後傳過來:「怎麼,不高興?剛剛天芷這麼做,你不是挺開心嗎?」
妳哪隻眼睛看我高興了?
這話李珣當然沒說出來,眼下他對背後這女人的語氣是越困惑了。
好像有一個關鍵的地方錯亂了,這個聲音、這種語氣,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啊。
他眼角餘光努力一瞥,似乎看到了一塊裙裾,然後他迅猛旋身。
很可惜,這次他仍沒有看到目標。
背後女修低聲笑了起來,有種惡作劇式的快意。
從這笑聲中,可聽不出她竟然能舉重若輕地,施展出如此高段的如影隨形功夫。
但在這笑聲中,李珣卻明白了些什麼。
想了一想,他忽然叫道:「莊楚!」
後面輕咦一聲,李珣揚起眉毛,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
這一次,對方沒有再動,他看到的,正是不久前才「第一次」碰面的所謂天行健宗客卿,莊楚!
這位先前看上去比冰塊兒還冷的女修,在驚訝之餘,臉上卻還殘留著先前的戲謔笑意。
看著一模一樣的臉容,卻是動靜殊異的神情,李珣更確認了心中所想,他搖頭嘆氣,繼而方道:「水蝶蘭!」
這一次,「莊楚」臉上分明現出了真切的錯愕之意,她脫口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隨著這句話出口,前面的人影驀地虛化了,李珣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時,眼前「莊楚」,已變成了另外一人。
那微有男兒氣的清秀輪廓,妖異的藍唇,冰藍色的眼眸,不是水蝶蘭又是哪個?
不僅是外貌,便是身上的衣物,也眨眼間換成了她招牌式的細紗蝶衣。
李珣臉上笑容僵住。
水蝶蘭藝高人膽大,又全無羈絆,在此現身實在最自然不過,可他一個正道弟子,和眼前妖魔言笑晏晏,那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變回去,變回去!」
李珣連連擺手,本來一肚子的得意,盡數消磨不見。
水蝶蘭反倒又得意起來,她非但不變回去,反而笑吟吟地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兒,裙袂飄動,青絲飛揚,一時間竟極顯出難得的嫵媚風流。
「怎麼,這樣子還比不上那莊楚好看?」
李珣心中叫娘,但他也明白,若他真抵擋不住心中忌憚,四面張望,恐怕這輩子也別想在水蝶蘭面前抬起頭了。
他想了想,最終長嘆一聲,在水蝶蘭好奇的目光下,拔出劍來,比劃兩下。
「好了,有什麼事就說吧,喂,妳愣著幹嘛,一邊打一邊說最好!」
水蝶蘭先是惡狠狠地瞪他,最終卻哧地一笑,身形再閃,又變成那個莊楚的模樣。容貌衣飾瞬息變化,其手段堪稱神乎其技。
李珣卻皺起眉頭,一邊收劍入鞘,一邊道:「這可不是易容術,幻術?」
水蝶蘭理所當然地點頭。
李珣嘆笑一聲:「妳真有膽!妳好像不知道,當初我識破妳幻術的「虹影珠」,就是天芷上人送給我的,妳竟還敢用幻術在這邊亂逛?萬一……」
「怕什麼,只是來玩玩,又不招惹她,諒她也不敢和我翻臉。」
「莊楚」冷肅的面孔,表現水蝶蘭笑吟吟的神情,那感覺真是古怪極了。
不過水蝶蘭接下來便又回到之前的話題上:「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是怎麼現我的?不要說,又是那個什麼虹影珠!」
「哪有,只是那隻放在身子的蟲子亂蹦亂跳,我才生疑的。」
李珣根據的,便是他體內那微妙至極的氣機波動。
他從未養過蠱,自然也不知道這「同心結」在體內的表徵如何。只是,在見到莊楚後,這極有針對性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變動,如何能不使他生疑?
想來,他一進入極地圈,水蝶蘭就那麼湊巧地迎上來,恐怕與那個「同心結」脫不了關係。
另外,有如影隨形的手段,偏又做這些「無聊」之事的高人,數來數去,也就這麼幾個,其中真正與李珣有交集的,只有水蝶蘭一人而已。
看著水蝶蘭恍然的神情,李珣皺眉道:「妳怎麼會在這兒?這張臉,這個身分,又是怎麼搞的?上次見面,怎麼不和我說?」
他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水蝶蘭則盯准了最後一個,冷哼道:「你離極地三千里的時候,我就現了,某人呢?我到眼前都認不出來,告訴你又有什麼用?」
這語氣實在古怪得很,李珣微有些尷尬,卻也能及時回應:「敝人不像水仙子,精通蠱術,肚子裡又沒有小蟲亂跳,哪能分得清楚?再說,妳這幻術也確實了得……不過,有必要麼?」
「我這不是在逃命嗎!」水蝶蘭臉色變得飛快,轉眼又是笑吟吟的,話中卻沒有一點兒誠意。
「我被落羽、朱勾兩宗追殺,現在很慘的。不弄個新身分,又怎能逃得過去。」
把我當傻子啊!客卿身分難道是想弄就弄的?
李珣瞥她一眼,心中卻在飛轉動。
客卿這種身分,在邪宗比較常見。
散修看中的是宗門龐大豐富的修道資源,以及勢力庇護,而宗門則看重那些散修頗強的個人實力,雙方一拍即合,其性質倒有些像是人間界的保鏢、護院。
而在正道宗門內,這種事情便非常非常慎重了。
且不論修為如何,那名聲必定是極好的。
這種名聲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積累下來的,那動輒就是成百上千年不間斷的口碑,水蝶蘭哪有這種資源?
「你好像不知道什麼叫攔路打劫!」水蝶蘭輕拍「莊楚」的臉蛋兒,笑吟吟地道:「只要讓她作一個美夢,便什麼都會說出來,所以,本小姐以後便是莊楚了,要記得啊!」
「殺手玩膩了,想當君子?」
李珣啞然失笑,但心中才不信水蝶蘭會是一時興起。
以水蝶蘭的性子,又怎麼會受得了正道宗門那些一本正經的德性?而且,她為什麼不跑向別處,反而專門找顧顰兒所在的天行健宗?
李珣嘿了一聲,卻也不想把這種事情說得太明白,他只是順理成章地問了句:「顧顰兒也來了?」
「哈,這次你要失望了,她留在宗門進修。」水蝶蘭斜睨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其實就算她來了,這裡也不是東南林海,你們兩人要白晝宣淫,恐怕是找不到地方的!」
對這種話若當了真,那就真是沒完沒了。李珣絕不上當,只是一笑,忽又想起一事。
「妳剛剛……就在旁邊?」
看著水蝶蘭點頭,李珣咧了咧嘴角:「天芷上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妳太……」
「怕什麼!」水蝶蘭傲然道:「且不說她有沒有能耐和我斗,便是有了,我可還攥著她的把柄呢。她又怎麼有膽子和我作對?」
這是她第二次說天芷上人「不敢」與她鬥了,而且,還多了一個「把柄」。
李珣搖頭失笑,但笑了半截,他腦中一激,笑聲戛然而止。
水蝶蘭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嘻嘻一笑,將聲音壓低了少許:「注意嘍,是很大很大的把柄!」
李珣瞥了她一眼,驀然開口道:「玉散人?」
與之同時,水蝶蘭嘆了一口氣:「可惜,以後恐怕是用不上了。」
此言一出,兩人一齊怔了怔,繼而同時開口道:「什麼用不了?」
「不會吧,這種事情,難道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嗎?」
二人面面相覷。李珣的反應更快一些,他搶先一步笑道:「事情聽起來很有趣,不介意說一下吧?」
水蝶蘭卻沒有這麼好相與,她抱臂笑道:「憑什麼?」
李珣看她神情,也不是多麼堅定的樣子,心中一轉,便笑道:「以妳我的關係,何必這麼藏著掖著,要知道,妳可是知道我最致命的一個秘密,眼下這點兒小關節,比之我那個,又如何?」
「你倒是自信得很!」
水蝶蘭目光在他身上一掃,卻又是一怔:「這段時間,你的氣色不錯啊,比我想像中的要好許多,難道又吃什麼靈丹妙藥了?」
「一顆還不夠嗎?」
李珣苦笑一聲,但從水蝶蘭的反應中,也證明自己因為心態的變化,而和以前,確實是不太一樣了。
但他絕不願給水蝶蘭轉移了話題,尤其在這個時候,他對水蝶蘭另一句話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更感興趣一些。
所以,他主動地道:「不是人盡皆知,而是我知道的較多一些。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把柄吧,妳不可能讓玉散人去承認他和天芷有勾搭,便是他說了,也沒人……呃,我說錯什麼了嗎?」
看著水蝶蘭再度變得驚訝,乃至啼笑皆非的表情,李珣現,自己好像估計錯了。
可是,從天芷上人的反應中,明明牽扯到玉散人啊?
就李珣的認識,只要沾到玉散人的,無疑都是那種調調兒。
「你說天芷和玉散人,勾搭?」
水蝶蘭先是哧哧兩聲悶笑,但很快便如同剛剛的天芷上人一般,笑不可抑:「老天爺,你腦子裡面究竟都在想些什麼啊!
勾搭,就算玉散人有心,天芷也絕不可能讓他得逞的……」
「哦?為什麼?」
「因為……」水蝶蘭終於忍住笑,看著李珣道:「除非她想數百年修為一朝喪盡!」
這話卻是嚴重得很了。
李珣神情一正,聲音也不自覺壓低了:「怎麼說?」
「你不覺得,天芷的修行進度,很有問題嗎?」
進度?剎那間,李珣腦中一切有關於天芷上人的情報,流水般淌過。
「問題?很正常啊?傳說她是在兩百年前進入的真人境,修道時長四百年左右……」
李珣心算了一下,排除他本人這個例外中的例外,此界修士修到真人境的平均年歲約是七百年左右,而天資上佳者,甚至可以精減時日到一半或更多。
最典型的便是當年的鐘隱,修行不到二百年,便將玉散人打得吐血飛逃,若嫌鍾隱也是「例外」,明璣也成。
「「靈犀訣」已是極難精進的了,明璣修到真人境,也只花不到四百年……」
「不要用明心劍宗的水平去評估不夜城。要知道,靈犀訣說到底也是玄門正宗,講究的還是精微惟一之道。但不夜城的極光千變不同,何為千變?就是反覆龐雜,生克精微。相應的,修煉進程,更是複雜得要命。」
水蝶蘭展現出她一代妖魔的見識,侃侃而談。
「這一門修行在前期耗費的心力,遠世上任何一部法訣,入門百餘年,未有開竅的情況,比比皆是。你可以找個不夜城的修士問問,他入門花了多少年,天芷又花了多少年?」
李珣考慮了一下,估計道:「天芷自然是比他人要快……」
「錯了,應該說,沒有任何差別!」水蝶蘭輕輕晃動手指。
「在修行的前兩百年,天芷沒有表現出任何越同儕的能力。然而,在接下來的兩百年中,她的進度,是正常人的三倍以上!這是為什麼呢?」
李珣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水蝶蘭沒有讓他失望,她輕巧地掀開了底牌:「天芷她在修煉本宗法訣的同時,還煉製了「心魔」。」
「心魔?」李珣怔了怔,下一刻,他的嗓子便猛地一堵:「哪個心魔?」
「還有哪個?使執念淬火以為鋒芒,令七情凝固束作手柄,可得破天之鋒……你學了《血神子》,連這點最基本的入門心法都不知道麼?」
李珣喉嚨乾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又怎能不知?
心魔即執念,一般而言,心魔高漲,便等若走火入魔的先兆,對修行並無半點兒好處,不論正邪,無不需要消卻或者壓制心魔,只是手法不同而已。
然而,通玄界卻仍有一類法門,專門以磨礪心魔為精進之法,使人在心魔肆虐中艱修苦進。
其精進度固然絕頂,但以心魔為根本,這種法門,便如同在高空走鋼絲,稍一不慎,便是萬劫不復。而且,從來沒有回頭路可講。
《血神子》便是這一類修行法門的典型代表。
李珣先前修煉不動邪心,只是肉身法門,還沒有具體牽扯到心魔一法,但是,在他前面,卻有兩個極好的例子。
血散人,修煉中前期,受心魔影響,好戰嗜殺,成為天字第一號殺神。
此外,便是他的第一任師尊,林閣。
這些年來,李珣見識長進,對先前一些看得不明白之處,也都有了新的認識。
當年,林閣自言「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看似是走上絕路,其實就是心魔精進之法。
這樣,才能使他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與妖鳳比肩的實力。
只是,林閣終究還是不懂得心魔精進法的奧妙,修至半途,便無以為繼,最終慘死在妖鳳手下。
但以他二代弟子的水平,便是有用心機處,能使得妖鳳受傷,也足堪自豪了。
耳邊,水蝶蘭的話音悠悠傳入─「她也算是有能耐了,當初她不過就是一個末學後進,卻不知怎麼勾得玉散人對她生出興趣,卻又極力抵禦玉散人的諸般手段,以自己修為、名聲之得失,錘鍊心魔,竟然最終功成……我這些年來,見過的狠人兒里,她也算得一號人物!」
李珣隨即想到當年天芷對他說過的「夜摩天觀景」之事,但仍然不敢就此相信。
「心魔精進法,畢竟不是正途,她堂堂名門弟子,諸事順遂,哪來的這麼重的執念?她又執念什麼?」
「天知道!」
水蝶蘭也不可能完全了解情況,對這一點,只能一語帶過,旋又低笑道:「難得當了回磨刀石,古志玄那表情,真是有趣兒極了!」
「磨刀石?」
「這可是古志玄自己說的!」
水蝶蘭笑嘻嘻地道:「當年北海蓮聚,我本還以為自己空跑一趟,卻沒想在對岸看到天芷與古志玄說話。我一時好奇,上去聽了一陣,當時,古志玄便是這般說法……」
「我以眾生磨鍊心性,卻不曾想,還有被別人當成磨刀石的一天。」
李珣喃喃複述這一句話,本還有些好笑,但越是體會,心中寒氣便一時重過一時。
尤其是當他腦海中浮現出這兩個男女輕言淺笑,口中卻都是如此語句的場面時,他忽地感覺到,他與那些頂尖兒人物的差距。先,便是在心性上。
「可是,玉散人就甘做這塊兒磨刀石?」
「怎會!照我來看,古志玄恐怕也是心裡痒痒的,不過,他的性子驕傲得很,天芷一副擺明車馬、坦坦蕩蕩的模樣,他只會用諸般手段,挫折其心志,使其心魔反噬,反而不會用強。而這樣,也就正遂了天芷的心意。」
水蝶蘭同為天底下最頂尖的宗師人物,她的分析,應該比較貼合玉散人的心理,李珣姑且信之。
不過,他還需要更多的細節:「時間呢?什麼時候?」
「差不多有兩百來年了吧,當時天芷應該是剛進真人境,便被古志玄現端倪,呵,當時的場面真是好玩兒,很少見到古志玄那種哭笑不得的神情的。天芷也算是有本事了。」
「然後呢?」
「然後?我當然就被他們覺了!」
水蝶蘭臉上沒有半分不好意思,極隨意地道:「若是古志玄在意此事,問題還嚴重些。只可惜,他不在乎,天芷就算在乎,也奈何我不得。自然,也就留了這個把柄在我這兒。」
李珣掃了她一眼,忽地生出些戚戚之感。
被水蝶蘭捏著把柄,確實是件苦事兒,他就懷疑,天底下能將水蝶蘭滅口的人物,出生沒有?
正想著,他心中又是一激:「天芷……好厲害!」
李珣雖還沒有修習心魔之法,但也知道,這心魔精進的歷程,最是兇險不過。
想想林閣,只是因為妖鳳的「壓迫」,數百年修為修到絕路不說,還反噬肉身,致使肌體殘疾。
而天芷上人,身為一宗之主,面對的壓力較林閣強上何止十倍?
與玉散人「交鋒」已經很是危險,此外又有水蝶蘭這個不知何時引爆的威脅─身敗名裂的痛苦,比之散功能輕到哪兒去?
這種雙重壓力之下,她竟然能夠支撐到今天,了不起!
感慨中,腦子裡浮現起玉散人當時的情狀。
他笑了笑,但轉眼便是一聲嘆息,只不知,那個一心向著古志玄的女人,有沒有能讓他「哭笑不得」的時候?
他不自覺地抬頭,望向那光暗交界之地,低低嘆息:「自重者,人恆重之……」
「你說什麼?」
水蝶蘭豎起耳朵,顯出十分在意的模樣。
李珣見她以莊楚的面容做出這種姿態,不由一笑,也在此刻,他又想起那更關鍵的事情來,便順勢岔開道:「對了,妳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水蝶蘭睜大眼睛裝無辜:「哪句?」
「就是你說的「可惜,以後恐怕是用不上了」這句!」
難得李珣能將其說得一字不差,連語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水蝶蘭聽得極是開心。
可是在這時,就看出她的可惡來,她笑嘻嘻地眨眨眼道:「我說過嗎?你想必是耳背吧!」
李珣拿眼瞪她,她也斜睨過來。
「不是你耳背,難道是我不成?」
李珣知道水蝶蘭是因他岔開話題而不滿,不過,此事可說是他心中最深的傷口所在,他又怎能輕易示於人前?
兩人目光交擊,水蝶蘭立時知道,不可能從李珣那邊撈來「好處」,登時大感不滿,揚眉一哼,拿劍拍拍手心道:「送你個把柄,也算對得起你了。至於你願不願意急就章地拿這把柄去辦點兒什麼,我也不管。記著啊,不到快死的時候,別來煩我!
本姑娘忙著呢!」
看著她如少女般刁蠻的模樣,李珣一時為之氣結。
還不等他說些什麼,水蝶蘭便又是一哼,竟就這麼御劍去了。李珣喚之不及,只能看著那劍光,頓足不已。
只是,才頓了三兩下,他便忍不住失笑。
也不知是怎麼了,他與水蝶蘭相處,總忍不住露出些毛躁氣來,再看水蝶蘭,亦是如此。
這其實也不是二人的真實性情,只是在沒有完全習慣二者關係之前,彼此做出的一種無可奈何的姿態吧。
而且,水蝶蘭透露的信息,也遠比表面上的多了許多。
李珣腦中閃過天芷那慣常的冷冷哂笑的神情。
就本心而言,他無法想像這樣一位高傲的女修,在玉散人懷裡做小鳥依人狀的模樣。
所以,從水蝶蘭口中得知隱情之後,他心中反而舒服了許多。並且,他甚至還對天芷還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情緒來。
也對,細細想來,天芷上人的經歷,與他又是何其相似……
只是,想想六十年前,天芷那莫名其妙的態度,再想想剛才她那放縱的恣意的笑聲,水蝶蘭的情報,真能解釋這樣的情況嗎?
李珣暫時持保留態度。
還有,水蝶蘭開始時說的「以後用不上」,還有才講的「急就章」,無不透露出這麼一層意思:這個把柄,馬上就不中用了!
出現這種情況,要麼,就是天芷上人已找到了消解的辦法,要麼……
正想著,懷中參星盤便是一顫,又一撥新任務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