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聽聞曹奇突如其來的怒喝,趙佗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是好。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在蕭延、曹奇二人趕到長沙時,趙佗早已經憑藉在長安朝堂的人脈,拿到了關於二人的第一手資料。
對曹奇,趙佗不敢說有多了解,但對於酇文終侯蕭何的嫡長子蕭延,趙佗卻敢拍著胸脯說一句:比我更懂蕭延的,只有長安御史大夫屬衙!
與漢初絕大多數二世侯一樣,蕭延在能力上,只繼承了父親蕭何的一小半才華。
雖然遠不至於到『紈絝子弟』的地步,但評價一句『中人之姿』,應該不算太過勉強。
與此同時,蕭延又繼承了絕大多數開國二世侯的脾性。
說好聽點,叫『敦厚長者之姿』,說難聽點,就是老實憨厚,天真可愛。
對付這樣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小,實際上連長安城都沒出過幾次的二世侯,對已經年過七十,親眼見證過秦統一天下的強盛、二世在位後的滅亡,以及楚漢劉項爭霸,漢得秦之失鹿的趙佗而言,自然是不在話下。
呃,原本。
原本不在話下···
對於蕭延可能提出的質問,趙佗早就做好了無可挑剔的腹稿。
如必然會出現的『為何稱帝』『為何行文用制』『為何出入乘坐黃屋左纛』等問題、可能會出現的『為何不敬天子』『為何行賄陸賈』等等,趙佗都做好了看成完全的準備。
但趙佗萬萬沒想到的是:被自己下意識忽略的毛頭小子曹奇,剛見面就扔出了一手王炸!
南越王宮,乃至於都城番禺有沒有問題,趙佗心裡一清二楚。
——何止是有問題?
問題簡直大了去了!
準確的說,曹奇方才的指責,並沒有說到點子上。
因為趙佗的南越王宮,並沒有刻意參照秦咸陽宮的布局。
如果說,趙佗在上百年的人生中,有沒有真正服過誰,那最沒有爭議的,無疑便是秦始皇帝嬴政。
無論對誰不恭敬,趙佗都不可能做出絲毫有損始皇帝威嚴,對始皇帝不恭敬的事。
但問題,遠遠比『南越王宮酷似秦咸陽宮』要來得嚴重。
——因為整座番禺城,就是幾乎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完全仿照漢長安城建造出來的!
同樣的斗字狀,同樣的多河流環繞,乃至於同樣的布局:北半城為民眾聚集區,南半城為王宮。
如果只是這樣,番禺城還不足以成為趙佗『心懷不軌』的罪證。
——都城的形狀,和王宮所在的方位而已,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趙佗此時,正呆立著的南越王宮。
在長安,城南被西南角的未央宮,以及東南角的長樂宮所占據大半;兩宮之間,還有供朝臣貴勛居住的貴族聚集區:尚冠里。
而番禺城,同樣採取了『王宮位於西南角』的布局不說,還效仿未央宮高於城外數十丈的地勢,以高丘為地基建成!
若非番禺城東北角,是幾處皇家御園和花園,而非是空置的『太后居所』,只怕劉弘到了這南越王宮,一覺醒來,都要以為自己在長安城、在未央宮內!
一座與首都一樣的王都、與皇宮一樣的王宮,對於一個割據諸侯而言,意味著什麼?
如果雙方實力對等,這就意味著自備,意味著心虛。
但在如今,漢室坐擁神州大地,帶甲百萬,南越卻割據嶺南一隅,連百越都無法統一的情況下,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再確鑿不過的罪證。
若是在後世的漫畫中,此時曹奇腦袋上,就會頂著一個蘑菇雲,上面寫著:趙佗這王八蛋,是想過一把天子的癮!
再加上趙佗之前行文用制、出入稱警,甚至於稱作黃屋左纛的前科,這樣的猜測,無疑是確鑿到了包青天都無法翻案的程度。
——趙佗之心,路人皆知!
但曹奇終歸只是貴勛之後,而且還是含著金鑰匙,在父祖的寵溺下長大的三世侯。
即便手握正義,曹奇也很難和趙佗這樣的老狐狸抗衡。
曹奇意料之外的質問,確實讓趙佗狠狠驚詫了一把。
但也僅限於『驚詫』,還遠不至於到『驚恐』的地步。
只片刻之後,趙佗便調整好了狀態,再一次擺出了那副惶恐老人的姿態。
「天使,天使此言,寡人萬不敢從之!」
「南越王宮,乃先南海都尉任囂所督建;便是這王都番禺,亦為百越之民稱之為任囂城。」
「後任囂物故,百越之民苦於無主,寡人便只得表奏高皇帝,以言明此間之事···」
說著,趙佗便顫巍巍的低下頭,從腰間解下一枚兩寸見方的金印,雙手遞到胸前。
「此,便乃高皇帝當年,御賜寡人之南越王印。」
「今高皇帝駕崩,已十歲有七;寡人無時不刻謹記高皇帝遺訓,萬不敢行謀逆之事啊~」
「還請天使明鑑,還寡人清白之身,待寡人百年,也免以發覆面,無顏面會高皇帝駕前···」
毋庸置疑,趙佗這番答覆,完全是漏洞百出,邏輯完全不通,甚至毫無可信度。
番禺城是任囂建的,這個還能勉強理解——畢竟是前秦的南海都尉,嶺南的封疆大吏,花點心思經營一下自己的治所,也還在情禮之間。
但這南越王宮,也是任囂建造的?
——要知道趙佗,是華夏歷史上第一位南越王!
在趙佗之前,華夏大地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南越王』這個名詞,也從未曾出現過以番禺為王都的割據政權!
秦始皇帝二十五年,即公元前222,始皇帝嬴政任命大將屠睢(sui)為國尉(大致等同漢太尉),率大軍五十萬,征討嶺南大地。
在後世的歷史中,『屠睢南征百越』的歷史地位,是和『蒙恬北討草原』是放在一起討論的。
怎料大軍抵達嶺南不久,屠睢便因為一支毒箭而陣亡,始皇帝征越之計,在僅僅一年之後便遭到當頭棒喝。
緊接著,便是始皇帝令將軍任囂接替屠睢,偏將趙佗隨行輔佐,繼續征服嶺南。
經過長達八年的苦戰,任囂主掌的秦征南大軍,終於在始皇帝三十三年,即公元前214年徹底統一了嶺南。
到這裡,嶺南大地都還沒出現『南越王』這麼個名詞,有的只是秦首任南海郡尉任囂,及任囂的副將,趙佗。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祖龍嬴政駕崩於沙丘,二世即位;短短一年之後,即秦二世元年,陳勝吳廣振臂一呼,天下陡然陷入連綿戰火。
大澤鄉起義之後短短過去六個月,義軍統領楚王陳勝身死,同一年,楚懷王號召故六國貴族群起而反秦,神州大地徹底變得混亂不堪,起義軍遍地而起。
在這個混亂至極時間點,秦廷已然是自身難保;對於嶺南的任囂大軍,也早已沒有了任何撥糧、援助的打算。
在任囂反覆催促後勤糧餉之後,秦廷傳來的一道命令,徹底摧毀了任囂對秦廷的信任。
——令南海郡速繳過往三歲之稅賦,另遣大軍三十萬自備糧餉,至咸陽拱衛京都!
要知道屠睢當年率領的五十萬征越大軍,本就是由二十萬以上的刑徒組成,且這二十萬炮灰,早就在任囂統一嶺南的過程當中消耗殆盡。
如果真的遵守秦廷詔諭,將手中僅剩的不到三十萬大軍派去咸陽,那就意味著數十萬將士嘔心瀝血,耗費近十年統一的嶺南大地,將徹底被放棄。
更有甚者,任囂還可能因為『帶來的兵卒不夠三十萬』而受到處罰。
最讓任囂無能為力的是:從始皇帝三十三年統一嶺南,到秦廷命令任囂『繳納過去三年,南海郡的稅賦』,才過去短短六年的時間!
嶺南是被任囂統一了沒錯,但那只是武力統一,山溝里還有殘餘的敵對勢力沒有清繳,任囂只是堪堪維持住了嶺南的基本穩定。
——就連這份表面上的穩定,都是任囂憑藉三十萬秦卒枕戈、和衣而睡的高度警戒,才勉強做到的!
如此不過六年時間,任囂別說在嶺南收稅賦了,就連曾經為了解決士卒口糧,而在控制區域種植作物的嘗試,都被當地土著所破壞。
說白了:秦南海郡,基本和如今的漢雲中郡一樣——失去中央的支持,根本就是自保都費勁!
這種情況下,連大軍口糧都無法保障的任囂,根本沒辦法完成秦廷『繳納稅賦』的命令,最終是一病不起,抑鬱而終。
但在死之前,任囂留下了一個讓漢室頭疼百年,直到漢元鼎五年(公元前111年),才徹底解決的問題。
——交代趙佗取代自己的位置,成為新任南海郡尉,並毀掉南越與中原連同的所有道路,割據嶺南,避免嶺南被中原的戰火波及!
如此,才有的趙佗割據南越,自稱南越王,乃至於間歇性的自立為『南越武帝』。
在原本的歷史上,南越割據的問題,足足影響了漢室上百年。
直至漢武帝元鼎五年,南越社稷傳至第五位南越王趙建德手中,才被漢室徹底剷除,神州大陸終歸一同。
——要知道整個西漢,享國也才不到二百年!
一個南越,卻讓漢室在不到二百年的『壽命中』,有一半的時間都頭疼不已。
但即便如此,任囂和趙佗兩個人的角色,在蕭延、曹奇二人看來也是十分明顯的。
——任囂讓趙佗割據,是不想讓大秦銳士辛苦打下的疆土,再次脫離華夏文明的掌控,也不希望自己苦心經營的新服之地,被中原的戰火紛爭所波及。
但趙佗呢?
除了對秦始皇的絕對忠誠、崇拜,以及對大秦銳士的崇敬、對嶺南大地的熱愛,趙佗割據的舉動,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私心?
答案很簡單。
如果趙佗真是純粹出於對始皇帝、對秦征越大軍的衝勁而割據嶺南,那絕對不會自立為王。
——秦始皇帝統一天下之後的第一道詔令,就是全面廢除分封制,在整個中原行郡縣制!
正是由於對分封制的嚴防死守,秦統一天下的腳步,還曾在征服楚國的時候,遇到過不小的阻力。
在天下一統之後,廢除分封制的決定,也讓嬴政在嬴姓宗親那裡,遇到了不少抱怨。
從這便能看出:趙佗從自立為王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再是秦南海郡尉趙佗了。
至於番禺城、南越王宮都是任囂建造,那更是無從說起。
任囂從未自立為王,談何建造王宮?
至於『任囂建造番禺城』的說法,那更是離譜的不能再離譜了。
——番禺城之所以被稱為『任囂城』,就是因為任囂死後,秦征越大軍的將士們哀傷不已,為了紀年任囂的功績,才在新任郡尉趙佗的帶領下,興建了這座番禺城。
就連任囂死後的遺體,都是根據任囂的遺願,在番禺城開始建造之前,埋葬在番禺城之下···
毫無疑問,趙佗方才這一番話,唯一沒撒謊的一句話,就是那句『此乃高皇帝御賜寡人之南越王印。「
而這,也是趙佗膽敢隨意顛倒黑白,甚至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任囂城是任囂建造,寡人的社稷、宗廟、皇宮也是任囂建造』這樣的話。
——因為能證明此事真偽的當事人,都已經死的一個都不剩了···
始皇帝二十五年,趙佗以副將的身份,跟隨任囂攻打嶺南百越之地時,才不過二十歲。
而今年,身為南越王的趙佗,已經是六十二歲高齡。
同時期人,無論是蒙恬李斯,項羽劉邦,蕭何韓信,還是張良曹參,都早早死在了趙佗前。
從趙佗、任囂二人統一嶺南到現在,中原大地光是名正言順的天子,就已經經歷了秦始皇嬴政、二世胡亥、漢高皇帝劉邦、惠帝劉盈、懷帝劉恭,以及當今劉弘這六人。
滄海桑田,神州浮沉,再去糾結過去的事是真是偽,早就沒有了意義。
起碼對於身負劉弘詔命,前來解決南越之事的蕭延而言,糾結南越王宮是誰製造,已經沒有了任何實際意義。
就見蕭延稍清了清嗓,向一旁正要再說的曹奇眼神示意一番,便正對向殿下依舊哆哆嗦嗦的趙佗。
「天子詔!」
「南越王佗,跪聞聖訓!」測試廣告2
第0369章 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