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齊遠志的船輾轉無數地方,最終抵達六合碼頭的時候,他看著繁華的金陵城,內心是無比複雜的。
從遼東到金陵,相隔數千里之遙,齊遠志用最快的速度,也差不多走了半月光景才到。這一路他雖然在趕路,可是內心卻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思索,他在想自己的前途,想齊家的前途,更在想宋文松的前途。
其實齊遠志的出身他也一直沒有多說,他其實和宋文松是如出一轍的,他也是庶子,也不被家族所看重,如若不然,憑他的才華他怎麼會去選擇宋文松?
齊志遠也沒有想到陸錚竟然和他也有同樣的出身,相比起來,陸錚的成就現在要比宋文松要高太多了,現在的陸錚恐怕天下人都不敢將其視為一個庶子了,而這樣一個人,現在成了齊遠志的新主子。
齊遠志這一次從北地到金陵是秘密而來,他身上肩負著非常重要的使命,如果這一次他能在江南有所作為,就他個人來說前途自然不在話下。可如果他鎩羽而歸,江南的事情沒有得到緩解,他齊遠志恐怕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金陵下船,齊遠志住進了童子早就給他安排好的宅子,這裡一應俱全,被齊遠志想的要好太多,而且童子也不過多詢問他,安排好一切之後就悄然遁走,金陵的事情便任由齊遠志自由發揮。
齊遠志這一次隨身帶了老僕齊福一起過來,齊福名為老僕,其實是其母族那一邊的人,乃是他的心腹肱骨,平常齊遠志要辦什麼事兒,都是仰仗此人去辦,因此這一次江南這邊,齊福便是他的關鍵執行者。
「福伯,陸錚的生母也姓齊,這一點倒是很出乎意料。天下齊姓人並不多,幾百年前是一家,所以這個關係我們得好好利用一下,我這一次來金陵,回頭一等會登門陸家,到時候我要備一份厚禮!」齊遠志道。
齊福微微愣了一下,道:「公子,你可知道江南齊家和我們隴右齊家其實並不是同源?我們北方齊家本是獨孤姓氏,當年齊國被滅了之後,我們獨孤一族便改姓氏為齊,這一點……」
齊遠志微微皺眉,苦笑搖頭,道:「你啊,就是較真。如此說來,天下就沒有幾個是本族的姓,千年以前,春秋戰國年代的那些姓現在何曾還有?這件事我吩咐下去你照辦就是!」
齊福不敢再多說話,他點頭應允,卻終究又沒有忍住,道:「公子,按著輩分您比陸錚將軍要晚一輩,所以陸夫人卻是姑奶奶呢!」
齊遠志點點頭,道:「晚一輩才有這份關係,如果我長一輩,倒是不妥了!福伯,我知道您老心中想什麼,你覺得我去結交齊家,不是君子所為,對不對?
嘿嘿,您啊,真是迂腐不堪,這天下的事情皆是一個利字作祟,對我個人來說,自然是差事為第一要。但是差事之外,無關大雅的一些禮儀卻也不能荒廢。有些事情很小,但是能做到便是禮儀,便是態度!
我齊遠志本無需去巴結陸錚,實際上我也不是去巴結陸錚,只是我齊某為自己要謀一個前途,為宋文松也要考慮一份前程,這些基礎禮儀,哪裡能廢?」
齊福一臉的慚愧,道:「老奴不懂事兒,沒有領會到公子您的意圖,著實該死,這差事我立刻去辦,不過公子到了江南還有大事,您看……」
「急什麼?江南多複雜,豈能輕舉妄動,再說了我一路舟車勞頓,著實辛苦勞累,也需要時日好生的調養休息方能有所作為,暫時我們就在這裡靜心休息吧,我也好趁機多看一看江南!」
齊遠志神色無比的鎮定,其實江南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他陪同宋文松住了不止一天。這一次他再過來,身份不同了,自然心情也完全不同了。
他就住在六合的附近,這裡每日都能看到南府軍的操練。南府軍的練兵場就在大河邊上,這是陸錚當初就立下了軍營,也許陸錚也沒有想到南府軍的變遷會如此之快,蘇芷和他一起幹了很大的差事,現在卻隱隱要脫離他的掌控了。
此時的東宮,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太子龍兆桓略微顯得焦躁,他背負雙手,來回在議事廳裡面踱步,道:「事情真的是蹊蹺啊,我們如此咄咄逼人,如此得寸進尺。一方面又有南府軍的配合,甚至連顧家和陳家都在暗中形成一股暗力。但就算是如此,陸家竟然也隱忍不發,一直韜光隱晦,陸善長這個老狐狸啊,還真是人老成精,能忍人所不能忍啊!」
龍兆桓這話一說,立刻有謀士道:「太子殿下,陸家現在畢竟是我大康第一等的權閥豪門,關鍵是陸家的陸錚還是我大康朝最有權勢的封疆大吏。如果揪不出其辮子,我們就算占據再大的優勢,擁有最大的把握,卻也不能先動手,因為一旦如此,我們極有可能率先陷入被動,那樣一來,江南大亂,天下也要大亂了,對殿下來說那就……」
龍兆桓一陣煩躁,用力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本宮倘若不知道這一點,早讓禁軍把陸家給包圍抄家了!嘿嘿,對本宮來說,陸家就是人人皆死,將他們所有人都抓住,而後殺一百次也不不為過呢!」
「你都先散去吧,董先生留一下,讓本宮好好的再琢磨一番,想一想眼下和局面破局的良機!」
龍兆桓一聲令下,武將謀士們都退了,議事廳就剩下董永一人,龍兆桓道:「董先生,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我們還真被動,進退兩難,先生可有什麼妙策?」
董永淡淡一笑,道:「殿下,對您來說,其實陸家已經無所懼了!現在蘇家和陸家已然翻臉,蘇芷背叛是第一,蘇星海在朝堂之上已然要取陸善長而代之,這一點大家都看得清楚了!沒有了蘇家,陸家還有什麼?
陸家除了陸善長一個老朽之外,全家上下再沒有一人能威脅到您了。所以,陸錚看到了這一點,定然是他修書回來,才讓陸家隱忍,不管天下多亂,他們自巋然不動,以此來讓殿下無從下手,不得不說陸錚這一手不錯,算是個厲害人物啊!」
龍兆桓眉頭一挑,道:「董先生,您的意思是……」
董永幽幽的道:「這江南的事情,殿下您畏首畏尾,遲遲不敢決斷,關鍵還是這宮殿太小了!倘若這裡是皇宮,您坐在那把椅子上,別說是陸家了,就算是再隱忍的家族,您要動他們,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麼?」
龍兆桓瞳孔一收,內心狠狠的動了一下,董永這話他能不明白麼?董永是要讓他儘快坐上那個位子呢!
一想到那個位子,龍兆桓就忍不住內心激動,他現在已經半百之年了,記得他從記事開始,他就一門心思的琢磨怎麼能登上那個位子。為此他已經鬥了幾十年了,這幾十年以來,江山經歷了起伏,天下經歷了無數的分分合合,到現在這一步了,他還是沒有上位。
然而儘管如此,他還是幸運的,因為他相比其他的兄弟姐妹來說,他至少擁有了最高的幾率,甚至可以說他離那個位子的距離不過只是一念之間了。
董永道:」殿下,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話,現在陛下已經到了彌留之際,這個時候早一天,晚一天無傷大雅了!關鍵是現在非常時期,大康正處在風雨飄搖,最危難的時候。所以,國不可一日無君,有這個機會,殿下好好把握,我相信不管是誰,只要是我大康忠臣,他們都不想失去這擁立之功的!
滿朝文武,江南兵馬都在殿下您的手上,您還怕什麼?下面的人要功勞,殿下就給他們功勞,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大康的未來,這點事兒算什麼?」
董永這番話說出來可以說氣勢十足,同時他的意圖也彰顯得太明顯了,那就是他攛掇龍兆桓,不惜一切代價要拿下皇位。現在歆德帝已經重病很久了,但是這傢伙就是不死,他一天不死,龍兆桓就這樣永遠的耗下去,等下去麼?
很顯然,董永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只要龍兆桓動,歆德死於不死真那麼重要麼?歆德帝沒死可以讓他死,或者是就算他沒死,皇帝還不可以禪位麼?究竟怎麼做,龍兆桓需要考慮的不是這個,而是他要儘快去做,只要他想去做,肯定有很多人樂意安排此事呢!
龍兆桓的神色變得更嚴肅了,他的神情陰晴不定,時而興奮,事兒激動,雙眼中浮現出的那種狂熱的情緒,終於變得不能遏制了。
五十多歲了,他不想再等了,本來他還略微有些猶豫,可是董永的這席話讓他內心的渴望再也難以遏制了。
他還需要再等麼?現在滿朝文武他都完全掌控,江南的權閥豪門,都被他或打壓,或籠絡,他應該是大康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