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江逐流把冬兒叫醒,拎著兩個大筐往外走去。
冬兒迷迷糊糊地跟著江逐流,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很快兩個人就來到了下秦河邊。河道中水已經斷流,河床裸露出來,只有個別低洼處還存有積水。
江逐流指著岸邊亂七八糟的泥濘腳印道:「冬兒,澆水的村民剛離開不久,你看腳印還是濕漉漉的。」
冬兒打著哈欠點頭。
「知道我叫你跟我來幹什麼不?」
冬兒揉著眼搖頭。
「唷,瞌睡蟲還沒走啊?」江逐流用手指捏了捏冬兒可愛的鼻子,「乖冬兒,醒一醒,看我給你捉魚吃。」
江逐流昨天晚上就計算好了,申時開始放水,到卯時正好結束。族人們熬了一夜引水澆地,一定會非常疲乏,水停了之後肯定會馬上回去睡覺,江逐流選這個時候出來時間剛剛好。
下秦河開閘放水,一定會有很多魚蝦順著水流衝下來。當河水退去時,這些魚蝦都會被擱淺到河道中,江逐流挑這個時間來抓魚蝦,一定會大有收穫。
江逐流剛挽起褲腿跳入一個水窪中,一條大黑魚就被驚動起來。它拼命地在水窪中撲騰起來,渾濁的水花濺了江逐流一臉。
「魚,大魚!官人,快抓住它!」
冬兒在岸邊跳著腳為江逐流助威。
「放心吧,它跑不了。」
江逐流慢慢逼近大黑魚,瞅准機會,用兩手狠狠掐住大黑魚的魚身,將它抄了出水面。
「冬兒,你看,我抓住它了吧?」
江逐流笑嘻嘻地舉著魚讓冬兒看。沒有想到大黑魚卻猛然一挺身體,從江逐流水中掙脫出來。江逐流連忙去追,沒料想腳下一滑,只聽「哎呦」一聲,他竟然栽倒在水窪中。
「哈哈!我讓你臭美!」
冬兒看著江逐流滿身泥水忍不大笑起來。
江逐流狼狽不堪地爬了起來,把氣都撒在大黑魚身上。
「我讓你逃!」
江逐流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大黑魚還想逃命,可是這小水窪的水不過才沒過腳脖,它哪裡有逃走的機會啊?真是龍困淺灘遭蝦戲啊。
將大黑魚扔進竹筐,江逐流又撲向下一個目標。短短地半個時辰內,苑冬兒腳下的兩個大竹筐已經被裝滿了。
兩人把魚抬回家中,倒在大水缸里,立刻又趕奔下秦河去。
到了下秦河,裡面有很多人都在捕撈魚蝦。原來他們抬魚回家的時候被其他人看到了,大家都醒悟過來,拎著傢伙什兒帶著全家老小都來捕捉魚蝦來了。
江逐流吐了吐舌頭,幸虧他下手的快,大一點的魚都被他捕捉乾淨了。留給其他人的只是些小魚小蝦而已。
「官人,怎麼辦?」
「冬兒,咱們不和他們搶魚蝦了,我們撿這兩種東西。」
江逐流指著河邊鴿子蛋大小的螺螄和淺泥中的河蚌。
「官人,要這東西幹什麼?」
「傻丫頭,當然是吃啊!」
「噢……」
苑冬兒將信將疑地隨江逐流往竹筐里撿螺螄和河蚌。
「官人,這種東西真能吃嗎?」
往竹筐里扔了兩個巴掌大的河蚌,苑冬兒終於忍不住又問。這兩種東西下秦河沒有斷流的時候有很多,族人們有的時候也會過來撿這些東西。不過他們不是拿來吃,而是用來漚糞。
江逐流聽了不住地搖頭。真是暴殄天物啊!這麼好的東西竟然拿來漚糞!真是一幫殺才!
幾個人興高采烈地拿著水桶從江逐流身邊走過,每個人水桶都有幾條寸把長的小魚。
「哎,大侄子,你們撿這麼多螺螄河蚌幹什麼?」
中間有人好奇地問道。
「拿回去漚糞!」江逐流瓮聲瓮氣地回答。
「哈哈,大侄子,你傻不傻?你家的旱地澆不上水,漚那麼多糞有啥用?」
幾個人狂笑著往前面捉小魚去了。
江逐流不再搭理這些蠢人,他和冬兒埋頭拾撿,最後竟然又弄了滿滿地兩大筐螺螄和河蚌回去。
看著家裡堆得跟小山似的大魚大蝦、河蚌螺螄,江逐流喜笑顏開。這些東西可比糧食金貴多了,蛋白質脂肪胺基酸維生素,營養豐富得很。唯一的缺點的是,這些東西不耐放,北宋時期去哪裡尋找大冰櫃,來儲藏這些東西呢?呵呵,不怕,江逐流早就考慮好了。
忙了半天,天已近午,江逐流親自下廚房,燒了幾道香噴噴的菜。一條清燉大鯉魚、一盤白灼河蝦、一盤清炒河蚌肉、一盆暴炒螺螄。
「好吃!好吃!」
冬兒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了。她一邊叫著,一邊不停地給江母和江逐流夾菜。
江母吃得也是開心,她笑眯眯地問道:「舟兒,你兩個月沒有回來,在哪裡學得這麼多花樣啊?」
江逐流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答道:「娘,我在洛陽的時候,跟一個老鄉學的呢。」
就這樣掩飾過去。
吃過午飯,江逐流和冬兒開始收拾這些物件,江母身體有所恢復,嚷嚷著要在一旁為兩人打下手。兩人推辭不過,也只有任江母高興。
河蚌和螺螄生命力強,先用清水養著,隨後處理。魚蝦這東西要抓緊時間處理,夏天氣溫高,即使用井水冰著,時間長了也會腐爛變質的。
江逐流本想把魚蝦塗抹上鹽巴,在太陽下爆曬成鹹魚干,可是這個年代,鹽價奇貴無比,江舟家裡所有的鹽巴加起來甚至蓋不滿碗底。最後,江逐流只能選擇麻煩一點,把這些魚蝦都做成火焙魚乾、火焙蝦干。
打來清水,冬兒將魚肚剝開,掏去內臟,用清水漂洗乾淨,送到灶房。
江逐流在柴灶上架上大鐵鍋,下面生起小火,讓鐵鍋慢慢發熱。然後將剝好洗淨的魚貼在鍋壁上,不停地調整魚在鍋中的位置,邊烘邊烤著,直到魚身體干透,才放到一旁。
大蝦也洗乾淨按照烘焙魚乾的辦法如法烘製。
從午飯後一直忙到天完全黑透,才將魚蝦都烘焙完。
江逐流看著烘乾的魚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明天再把這些魚乾蝦干放在太陽下暴嗮幾日,這些東西就可以長期保存了。
至於那些螺螄和河蚌,只要有清水養著,放一個多月是沒有問題的。魚乾、蝦干還有螺螄河蚌,至少可以保證兩個月內家裡不用斷炊,江母和冬兒不用再用麥麩麥糠野菜等來果腹了。
苑冬兒幸福地看著江逐流,官人這次回來象換了個人一樣,以前除了迂腐地說一些之乎者也外就是對著家裡空空如也的瓮缸唉聲嘆氣,怎麼解決家裡的困境幾乎全靠苑冬兒操心。現在則不同,苑冬兒幾乎什麼都不用想,官人就把一切給解決了。老天究竟施展了什麼魔法,讓官人在這兩個月內有了脫胎換骨變化?相形而下,官人失去記憶的事情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晚飯過後,江逐流又撈了幾個老河蚌。他取出河蚌肉洗刷乾淨,然後放進清水中開始煮。
「官人,你這是幹嘛?」
「呵呵,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大火燒開小火燉,一直折騰了幾個時辰,鍋中的河蚌肉完全融化在湯中,湯也越來月濃稠了。
「好了!」
江逐流熄滅灶中的柴火,用冰涼的井水把河蚌湯鎮了起來。半個時辰後,河蚌湯上層慢慢出現一層白色的乳狀物。
江逐流小心地江這白色的乳狀物撇出來放在瓷碗中。然後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巨大的蜂巢。
「官人?這是從哪裡來的?」
苑冬兒更是好奇。
「哈,下午劈柴的時候,從一個枯樹幹中發現的。」
江逐流用刀割開蜂巢,取出裡面的蜂蠟,放入鐵盆中,在下面生起火來。蜂蠟就慢慢地在鐵盆中融化開來。
等蜂蠟完全融化成液體後,江逐流將裡面的雜質挑出來,然後將從河蚌中提出的乳狀物倒入蜂蠟中攪拌均勻。
「哈,大功告成!」
江逐流拍了拍雙手,將鐵盆拿給苑冬兒看。
「待會兒將鐵盆放在井中冰起來,明天早上就可以用了。」
江逐流愛憐地拉著冬兒粗糙的小手,撫摸著上面一道道裂紋。
「冬兒,以後,你的手再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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