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陽縣,江逐流著張保先將田老大等人送往南牢收押,他則和郭松先回縣衙門。未曾想江逐流一到縣衙門,就有留守的公差來報,京畿道憲司衙門司法參軍柴觀柴大人已經等候江逐流多時了。
江逐流心下盤算,憲司衙門此時派人過來是為了什麼事情?他匆匆來到二堂,果然見有一官員在那裡等候。
「陽縣縣丞江舟拜見參軍大人。」
司法參軍隸屬憲司,為從七品,正好高於江逐流的正八品縣丞,所以江逐流必須執下官之禮。
「呵呵,江縣丞免禮。」柴參軍乾笑了一聲,就直奔今日主題,「本官乃是奉了提點刑獄副使黃章黃大人之命,前來押提案犯狄青。」
江逐流微微一愣,狄青?這兩日他忙得焦頭爛額的,一時間竟然顧不上狄青的案子。現在憲司衙門派人來押提狄青,是何用意?他想起來張保所說,興國寺方丈和憲司副使黃章來往密切,現在黃章派司法參軍柴觀過來押提狄青,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若是換一個犯人,江逐流也懶得探究,憲司衙門要提就讓他們提去吧,可是現在憲司衙門要提的犯人是狄青,是大宋的未來軍神,江逐流計劃中將來和遼國、西夏作戰的主力,現在被憲司衙門提走了,以興國寺明月大師與憲司副使黃章的交情,狄青還能留得命在嗎?
想到這裡,江逐流輕咳了一聲,不動聲色地說道:「柴大人,下官實在是汗顏。這個狄青下官暫時不能讓柴大人押提,因為他在下官的陽地界牽涉進了一樁命案,在下官沒有審理完畢之前,實在不方便向憲司衙門移交。請柴大人回去代下官向憲司副使黃大人通融一聲,等下官破了興國寺命案,下官必當上門向黃大人負荊請罪。」
柴觀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江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八品陽縣丞,黃大人貴為京畿道憲司副使,朝廷從五品大員,並且派自己這個從七品的司法參軍前來押提犯人,已經給足了江舟臉面,不料江舟卻不識抬舉。
不過柴觀卻沒有發怒,反而長笑起來:「江縣丞,你好糊塗啊!」
「是,下官愚魯,請柴大人指點。」江逐流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心中卻說,我一點都不糊塗,假如糊塗了,狄青早就被你們押提走了。
「呵呵,本官請問縣丞大人,朝廷規定命案偵破期限為幾個月?」柴觀背負著雙手,踱到思補堂的窗前,望著遠處。
江逐流連忙跟到柴觀身後,口中說道:「稟告參軍大人,下官記得好像是六月之期。」
江逐流現在對大宋律是倒背如流,這一點小常識還難不倒他。
柴觀看也不看江逐流,依舊望向窗外,口中繼續問道:「興國寺案發,狄青被收押已經過去多少時間了?」
江逐流想了一想,回答道:「應該是三個月零七天了。」
「這就著了啊!」柴觀扭過身來,雙目緊盯著江逐流,誠懇地說道:「江縣丞你好好思忖一下,興國寺命案的結案期限已經過去了大半時間,假如縣丞大人在剩下的二個月多一點的時間內不能結案,京畿道憲司衙門一定會按照朝廷的律例追究江大人的瀆職失察之責,到時候大人不是平白無故多了一種罪責?」
「又或者憲司衙門體諒縣丞大人的難處,不究你瀆職失察之罪,但是吏部流內下轄的審官院那些負責官員磨勘的老夫子們會放過縣丞大人嗎?他們少不得會在縣丞大人的名字下大大的記錄上一筆,到時候縣丞大人的前程豈不是大受影響?」
「如果縣丞大人尊黃大人之命讓本官把狄青押提走,那麼興國寺命案將與縣丞大人再無干係,無論這個命案偵破與否,責任都由憲司衙門承擔。這也是黃大人念及縣丞大人初到陽,縣務不熟,特意著本官為縣丞大人送上的一份厚禮。」
柴觀又是威之以害,又是曉之以利,雙管齊下,恩威並重,總之他今日一定要說服江逐流讓他把狄青押提走,不然回去無法向黃章大人交代。若是換了一件事情,哪裡還輪到柴觀這麼苦口婆心地勸慰江逐流?恐怕他早就對江逐流一頓臭罵然後拂袖而去了!
「多謝參軍大人!」江逐流感激涕零道:「參軍大人為下官考慮確實是仁至義盡,下官十分感激!」
柴觀點了點頭,臉上一副滿意的表情,算你江逐流識相。
可是江逐流接下的話卻讓柴觀不那麼愉快了,他話鋒一轉,對柴觀繼續說道:「可是柴大人,你可知曉,下官到陽縣來任職本是為朝廷分憂,為百姓做主來的。根本沒有考慮過個人的生死
「芶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江逐流的話擲地有聲,「這興國寺的命案本來就屬於下官的管轄範圍,下官不去審理,反而因為疑難推諉給憲司,那朝廷還養下官這個八品縣丞幹什麼?下官還好意思去領朝廷的俸祿?下官以後還怎麼去拜見當今聖上?」
柴觀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萬萬沒有想到,江逐流身為一個小小的陽縣丞,竟然連憲司副使黃章黃大人的賬都不買了,至於他這個司法參軍,想來江逐流更是沒有放在眼裡。
「呵呵,縣丞大人一番義正詞嚴,說得本官好生佩服。」柴觀強壓著怒火,冷笑著看著江逐流,「只是不知道縣丞大人,這樁興國寺的命案,你幾時能審結得了呢?」
江逐流躬身道:「多謝參軍大人的關心,下官保證興國寺命案一定會朝廷規定的期限內審結完畢。」
「哈哈,好好,有縣丞大人這句話就好!」柴觀大笑道:丞大人你須千萬記著,朝廷的規矩可不是兒戲。如果在剩下的二個月零二十三天內,縣丞大人還審結不了興國寺的命案,你就等著提點刑獄司的公文吧!」
說罷,柴觀一抖長袖,怒沖沖地離去。
江逐流追到縣衙門口躬身高喊:「恭送參軍大人!」
縱然再撕破麵皮,這官場的規矩江逐流還是要照顧的。
郭松早就侯在一旁,見柴觀離去,立刻走上來道:「縣丞大人,柴參軍柴大人為何事而來?怎麼也不留下齋飯就怒沖沖地去了?」
江逐流苦笑著把事情向郭松講了一遍,郭松頓時憂心忡忡起來,他嗔怪江逐流為什麼不把狄青移交給憲司衙門。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的官司已經把轉運司和安撫司衙門都牽扯進來,現在興國寺狄青的案子又把憲司衙門也卷了進來,江逐流在陽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江逐流卻無法告訴郭松他硬要留下狄青的緣由。難道讓他告訴郭松,我是來自一千多年後,知道狄青是北宋未來的軍神,所以才想方設法要拯救他嗎?
他只好故做輕鬆地安撫郭松道:「郭大哥,休要為小弟擔心。小弟聽郭大嫂講,陽縣很多百姓都傳言小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斷案入神。經過這幾天的案子,還有今日智擒田老大,郭大哥難道沒有覺得小弟真的是天上的文曲星嗎?」
郭松乾笑了兩聲,隨即又嘆氣道:「我的縣丞大人,你不提田老大還好,你一提這個田老大屬下就心亂如麻。縣丞大人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答應三日後一定解決田家堡和附近一萬多失地災民的生計問題?到時候萬一你解決不了,豈不是捅了胡蜂窩子?這一萬多災民正訴苦無門,縣丞大人你這一允諾,正好給他們一個鬧事的藉口啊。」
「還有,田家堡現在就跟過來幾十個人,要求大人按照承諾先解決他們三日內的糧食,大人你讓屬下到哪裡找這麼多糧食?」郭松剛舒展兩天的眉眼又哀苦的皺在了一起。
江逐流道:「當時我怎麼顧得了那麼多?先允諾下來再說,辦法可以在這三天內慢慢想。至於那田家堡饑民三日之內的糧食還是要有勞郭大哥想想辦法。」
見郭松在那裡愁眉苦臉地搖頭,江逐流咬牙道:「郭大哥,待會兒張保回來,你讓他帶領幾個衙役陪你一起去陽縣的大戶家借糧,就說本縣江逐流擔保,十日內必然還上借他們的糧食。如若這樣說他們還不肯借的話,就讓張保帶領衙役強行打開他們的糧倉,有什麼事情本縣一力承擔!」
見郭松依舊站在那裡沒有動,江逐流急道:「郭大哥,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去啊!」
郭松無奈地嘆了口氣,正要領命而去,江逐流又攔住了他,口中說道:「郭大哥,你記著,若是真要到強行搶糧的那一步,千萬要給那些大戶留下借條。」
郭松搖頭苦笑道:「放心吧,縣丞大人,不就是兩千斤糧食嗎?還不到要動手搶的地步。」
江逐流這才放心。
郭松走後,江逐流旋即快步走進去後衙,他一進家門,就高聲喝道:「崔箏妹子,崔箏妹子在嗎?」
崔箏正陪著冬兒做女紅,一聽江逐流進門首先喊她的名字,心道這個奇了,這些時日江逐流一回來都是先喊冬兒,至於崔箏,江逐流甚至連看都不看,怎麼今日他轉了性子,一進來竟然先喊她的名字?
第九十三章轉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