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鎮國公府被一股巨大的悲痛氣氛籠罩,各院的主子們迅速穿上素服往主院集合。一匹快馬往皇宮疾馳而去,過不了一會兒,喪鐘九響,皇宮內院燈火通明......
此時,已經到了明珠屋子裡的兒孫們,才發現真的已經失去了這位慈愛的長輩。一時間屋子裡跪了一地,滿堂悲泣之聲......
大部分管事丫環們都忙忙碌碌開始安排喪儀,布置靈堂,配合匆忙前來的禮部官員。有些和明珠感情深厚的,則如同失了魂一般,茫然失措......
黑白使者分站在這對主僕兩邊,四縷幽魂眼看著房間裡的一片亂象。明珠則關切的看向了衛慈......
宜寧趴在明珠床邊,痛得眼淚朦朧卻哭不出聲來的時候,卻被管家用力搖醒。好似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世子!世子!你快去看看國公爺!快去!」
宜寧的眼睛這才漸漸找到焦距,對,父親呢?!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再出事!他這時抬頭才發現,衛慈竟一直睡在明珠里側。平平的躺著,緊緊的抓住明珠的手,緊緊的閉著眼睛不願睜開。仿佛只要這樣,明珠就沒有死,屋子裡的哭聲就不存在,等天明醒來的時候就會一如昨日一般。
「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啊!兒子已經沒娘了,不要讓兒子再沒了您啊!爹!——太醫,太醫呢?!」宜寧幾欲發狂。
然而其實從一開始,太醫就一直站在旁邊。見此情形只好上前答話:「啟稟世子,國公爺的身體並無異樣。只是此番打擊太大,自己不肯接受現實,不願醒來罷了。這個是心病,老臣實在是無能為力。不過,若是親人們呼喚,想來他還是能聽見的。」
就在宜寧如杜鵑啼血般的呼喚時,明珠的幽魂也是心疼到無以復加。
「阿慈,阿慈你快醒醒啊!——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對不起,我沒有那麼好,我不值得你這樣,你快醒醒啊!——」明珠心裡湧上了巨大的愧疚,從她穿越而來開始,她自問,對於身邊的所有人,她都能說一聲無愧於心。只是,除了衛慈。
因為她知道,衛慈性格使然,平時很難有太多情緒外露的時候,但對她卻是傾盡全部的愛。而明珠呢,卻恰恰相反。世人都只當明珠公主對鎮國公細心周到,傾慕非常,就連自己的兒孫也都是這麼以為的。
但明珠自己卻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她多年來一直努力經營的人設。無數次,她心裡都在默默的給予自己心理暗示:我很愛衛慈,就像他愛我一樣,所以我應該這樣做......
然而,若真全身心的投入一段感情,又何須這樣心理暗示,事事周到呢?別人看不出,衛慈自己肯定多少也能感覺到的吧?
明珠對此很是無能為力,其實不僅僅是她,在她前世的許多女子也都是這樣了。因為經歷過,見過太多情愛的悲劇,以至於潛意識裡再也無法傾盡全部的去愛一個人了。這是人心裡的破綻,哪怕明知道這樣不對,也改不過來了。
就這樣,明珠抱著對衛慈的愧疚,做得就更像一個完美的妻子了。但感情這種事,真的就不是任何手段能彌補得了的。少一分,真就是少一分。補不上的。
就也是明珠為什麼,能幹脆拋下衛慈離世最根本的原因,差一分,就差在這裡了。不求來世。
「阿慈!——阿慈!——你快醒醒!往後餘生,你除了我,還會有更多美好的經歷。放手吧,放手吧!我已經死了!」若是幽魂也能流淚,想必明珠這會兒肯定已經開始淚流面滿了。玫瑰擔憂的握著明珠的胳膊,也看向了衛慈。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把留給兒女的那些方子什麼的,隨便散播出去一些,你就能積累功德增加陽壽,為了你能在這一世多攢些功德,我們甚至提前一天來提醒你!
結果你呢?!竟然就這樣好好過完大壽,然後等死?!你知道你的某些好的建議,能救到多少貧苦百姓嗎?就像你最開始弄得那個水晶玻璃。就這一項知識,就救活了多少曠工家庭嘛?!你簡直是丟盡了穿越者的臉!」說到後面,白使者頗有些氣急敗壞。
然而明珠卻迤迤然的說到:「有什麼好丟的,別的穿越者和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白使者更是氣不打一出來:「那你這個穿越還有什麼意義?那麼多東西不能造福世人,不是浪費嗎?」
「怎麼會浪費?我不是都留下來了嗎?以後遲早用得上的。要想讓自己的兒孫將來能長久一些,能有福報。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給他們
留些功德......」
「兒孫?你怕是忘了,你這一世,連身體都是別人的。從血緣上看,他們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嗎?!就算明珠公主往後的兒孫過的再好。等她們清明祭祖的時候,收到物件兒的也是親娘。你算老幾?只有功德和業力才是你的!」
明珠微微一笑,「關你什麼事?關我什麼事?我樂意!」
「哼!你害我家府君賠了功德,以後你再也無法轉世了,無法穿越了。就算去投胎,也必須要喝一碗孟婆湯,忘記前塵舊事!」
明珠含笑點頭,壓下了心裡的一絲不快,冷冷說道:「就算你不給我喝,我都還不肯呢。」除了明珠,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衛慈總算是被宜寧喚醒了。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目之所及,只見衛慈的頭髮就這樣在眾人的眼前幾息時間便已斑白。
接下來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有條不紊。
靈堂搭好了,訃告發出去了。按南國的風俗要停屍七天方可下葬。
南昭帝來了,各位閨蜜來了,舉國默哀。許多為巴結,也來了......就這樣,明珠一連看了七天自己的身後事。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明珠便對白使者說到「既然頭七過了,那麼咱們也各自早點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