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蘿蘭歌舞團的行程,歷來是根據蘭斯帝國的天氣變化進行的。
每年的冬季,他們就從北向南行進,到了夏季,他們又從南向北,一路上做著巡迴表演。
有人說劇團的生涯就象是遷徙生物,總是不停地從一個城市走向另一個城市,他們象背著殼的蝸牛,從沒有自己固定的家。
今年的冬季已經開始了,少數地方下起了大雪,厚厚的積雪將地面變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的潔白世界,道路因此而變得泥濘,難以行進。
一輛馬車被陷進了泥坑中,無論車夫怎樣抽動馬鞭,馬車就是不動分毫。
楞頭楞腦的托德叫罵著踢打這些牲口,不過看起來那起不到絲毫作用。
還是克拉麗斯親自指揮幾名雜工找來了一些樹枝,碎石,墊在那個泥坑裡,馬車才終於脫離了難關。
「哦,為什麼作為團長,就必須什麼事都得我親自出馬?我就找不到一個可以讓我用得順手的人?我的天啊,托德,暴力對待這些牲口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如果你弄傷了一匹,那麼你就準備下車和那些馬待在一起拉車吧!」
克拉麗斯指著笨頭笨腦只知道使用蠻力的托德大叫道。
這位美艷的團長大人叉著腰罵街的樣子從來都不淑女,儘管她實際的年齡也不大,才只有二十三歲。
她身邊的黛絲輕輕咳嗽了一下:「請注意您的形象,團長。」
克拉麗斯翻起了白眼:「黛絲!現在不是表演時間,是指揮時間。在舞台上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是在台下,我更需要有指揮官的氣度。」
「大喊大叫並不能讓您成為一個統帥。」
克拉麗斯有些憤怒:「哦,黛絲,冷嘲熱諷卻有可能讓你失去台柱的地位。」
黛絲毫不害怕地輕笑:「那並不是您說了算的對嗎?觀眾才說了算。」她笑嘻嘻地躲進了馬車中。
「這個小狐狸精。」克拉麗斯很不滿地撇嘴。
車隊繼續上路了,他們終於脫離了這片泥濘的道路,走上了一條比較平坦的大道。
克拉麗斯也因此失去了指揮的熱情,車隊繼續由車夫控制,向著下一站緩緩前進。
剛鑽回馬車包廂里的克拉麗斯,立刻被一群姑娘包圍了起來。
「克拉麗斯團長,我們什麼時候能到香葉城?」
「是啊團長,已經趕了三天的路了,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洗個熱水澡了。」
「我更渴望去香葉城好好購物一次,那裡可是中部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那你得先找到一個願意為你掏腰包的貴族。」
「這從來都不是什麼問題對嗎?」
「沒錯。」
一大群姑娘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克拉麗斯的表情很嚴肅:「姑娘們,請注意你們的言行舉止。淑女,要淑女,懂嗎?不要公開討論勾引某個貴族這種事,而且也不要認為這是很輕鬆的事。我曾經親眼見過別的團里有個姑娘勾引了一個貴族,害他破費了一大筆錢。但是由於沒能滿足那位貴族老爺的需要,她的臉被劃花了。如果你們不打算付出些什麼,就別想得到什麼。」
一個姑娘立刻回答:「我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了。」
克拉麗斯瞪了她一眼:「不要為了一時的歡樂而放縱自己,也許以後你會得不償失的。」
「你是指嫁人嗎?團長。」又一個姑娘問。
「是的,女人總要嫁人的不是嗎?」
「也許嫁給錢更理智一些。」
「哦,不要說這種褻瀆愛情的話,我喜歡錢,但我同樣不拒絕美好的愛情,儘管看起來愛情總是離我們這種身份的女人非常遙遠……我們離直接而簡單的欲望更近一些。」黛絲道。
克拉麗斯很不滿:「黛絲,你不該這麼說,就算是舞女也有追求愛情的權力。」
黛絲反駁:「我們用什麼來追求?我們走南闖北。總有一些姑娘願意為了錢和男人們上床,這讓我們的名聲很差。有好家世的男人不會和我們結婚,他們只是不介意和我們玩玩。你讓我怎麼去渴望得到愛情?難道讓天上掉下來一個男人嗎?」
克拉麗斯正要反駁,頭頂上的車廂壁突然發出重物砸擊的聲音。
在一大群姑娘的尖叫聲中,馬車的頂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破洞,一道人影撲通摔進了車廂中……
修伊格萊爾著躺在車廂里,渾身都有一種散了架般的疼痛。
該死的,單向傳送就是這麼不好,無法進行準確的目標定位。
為了不把自己傳送到地下,他只能把高度稍微調高一些。
但他沒想到這裡是一片低洼地,當他被傳送出來時,他發現自己離地面足足有二百多米。
要不是他本身正好精通風系力量,及時使用風翔術減輕自己的重量,放慢下降的速度,在落地時又運足了空氣護盾和鬥氣護體,只怕他剛逃出煉獄島,就得活活摔死在這裡。
費盡心血,殺光所有人後離開的自己,要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死去,那實在是太憋屈了。
紅和綠到是沒這方面的擔憂,它們撲騰著翅膀飛了下來。小傢伙旭則一直在他的懷裡,為了不壓到這小東西,他被迫選擇了背朝下摔落,這讓旭沒有受到半點傷害,自己的尾椎卻疼得他直抽涼氣,感覺就象是個腎虧多年的病人。
「哦,我的天啊,一個男人!」身邊響起了女人的聲音。
「不,確切地說還是個男孩。」
「黛絲,你真是個烏鴉嘴,神靈真的從天上掉了個男人下來。哦,他還是個帥哥,瞧他的頭髮,是黑色的,真少見,但是很迷人。」
「我更喜歡他的小狗,好可愛,還有那兩隻鳥,他是個訓獸師嗎?」
克拉麗斯怔怔地望著修伊格萊爾,又看看自己車廂頂部的破洞,冷風正不停地從那裡灌進來。
然後這位團長大人有些迷糊:「黛絲,你確定我沒有眼花?什麼時候神靈從天空向地面開了一條直達通道?」
歌舞團的台柱子黛絲也傻眼了:「哦,我也希望我沒有眼花,我發誓我再不亂說話了,難道我有傳說中的魔法師的預言能力?」
「你就白日做夢吧。」一個姑娘諷刺道。
女人的說話永遠都是這麼尖刻。
修伊格萊爾長長的喘了一口氣,看起來自己掉得還真是地方。這幫姑娘們好象正在企求上天送給他們一個男人,然後自己就掉了下來。
他很無奈道:「那只是巧合,我發誓,姑娘們,那只是巧合。」
他一說話,所有的姑娘都看向了他。
修伊很費力地坐了起來,鬥氣在身體裡流轉,快速地修復著身體受到的創傷。還好,只是普通的震盪,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休息一下就緩過氣來了。
他說:「我想我必須向大家說聲抱歉,很顯然我的出場方式不太符合某些人的預期,我只是在一次冒險的行為中不小心出了些岔子,然後落到了你們的身邊。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現在就離開,我是說我絕對沒有打擾幾位的意思。我們可以當做這一切都未發生過,然後就此一笑道別。」
修伊試圖站起來,卻發現這裡是馬車不太適合站立,只能繼續坐著向馬車外挪動屁股。
黛絲睜大眼睛看著這個「上天賜給她的男人」。
他看上去真得很英俊,很帥氣,就是好象年紀小了點,估計不超過十六歲吧。
不過自己也只是才十七歲而已。
她嬌聲問:「你是怎麼來的?我是說……」她指指頂上的那個破洞:「你怎麼能從天上掉下來?」
「這個……」修伊抓了抓腦袋:「事實上……我不是從天上掉下來,是從樹上掉下來。正好你們剛剛經過一棵樹,我當時就在樹上,然後……」
克拉麗斯打斷了修伊的說話:「這裡是什麼地方?」
修伊一楞:「你說什麼?」
克拉麗斯冷冷道:「我在問你我們現在腳下的是哪條道路?它叫什麼名字?它通向何方?前面是什麼城市或者村莊?」
見鬼,我怎麼知道。
望著修伊目瞪口呆的樣子,克拉麗斯冷笑:「你說你爬到了一棵樹上,那說明你就住在這附近。可是你卻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修伊無奈地嘆氣,很好,他一直都以為女人只是撒謊的專家,但從沒想到她們同時也是鑑別謊言的專家。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一個魔法師,在試驗飛翔術的過程中出了些岔子,然後不小心掉了下來,你相信嗎?」
克拉麗斯撇嘴:「至少比剛才的那個謊言可信度要高一些。」
一個姑娘嬌笑道:「我從沒聽說過有這麼年輕的魔法師,而且還會在飛翔的途中掉下來,這真是太有趣了。」
很好,修伊無奈地嘆口氣,姑娘們都很聰明,也並不好騙。
不過下一刻,克拉麗斯用陰森的口氣道:「事實上,我對你是怎麼來的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你撞破了我的車頂。你打算怎麼賠償我們?要知道現在可是冬天,外面還在下著雪,要是我的團員里有一個生病了,那你又該怎麼賠償我的損失?」
克拉麗斯這麼一說,所有的姑娘們這才意識到寒冷已經破過屏障,鑽入了她們原本溫暖的包廂中。她們中不少人都是穿得單衣,這下全尖叫起來。
車廂外托德的大腦袋伸了進來,高喊著:「發生什麼事了?我剛才好象聽到有什麼東西撞在了馬車上。」
然後他驚愕地看著突然多出來的修伊,還有車頂上的那個大洞。
克拉麗斯憤怒地大叫:「哦!你這反應遲鈍的傢伙。事情都過去一百年了,你才剛剛明白過來嗎?」
她一腳把托德踹了出去。
然後她繼續冷冷地看著修伊。
修伊只能繼續嘆氣,看得出來,這個相貌不錯但是脾氣卻不甚好的姑娘就是所有人的頭領了。他只能道:「我可以賠償你們。」
「很好。」克拉麗斯點頭,她變戲法般拿出紙筆開始快速計算起來:「一輛馬車要修個車頂至少要花掉十個金維特,考慮到我的姑娘們包括我本人因此受了凍,必須增加罰金,每個姑娘五十個銀維特,這裡有六個姑娘,是三個金維特。其中有一位穿著非常暴露,讓你大飽眼福了,加罰一個金維特……」
「啊!」那個被克拉麗斯說到的「穿著暴露」的姑娘意識到自己只穿了內衣,她大叫著用雙手把自己包裹起來。
克拉麗斯頭也不抬:「蘭緹,你沒必要這麼緊張,你的動作看上去更象是挑逗而非掩護自己。我從沒見過用兩隻手就把自己全身都擋住的人。你就一點都不冷嗎?」
叫蘭緹的姑娘嘆了口氣,找了件衣服給自己披上:「團長大人,你就沒發現這是一個上天賜給我們的男人嗎?而且他很帥,這很重要。」
「我覺得是上天賜給我的金幣。一共二十個金維特,先生。」克拉麗斯抬起頭看修伊。
修伊皺了皺眉頭:「如果我沒算錯的話,應該是十四個金維特。」
「還要勞務費和誤工費,以及我的姑娘的表演費。」克拉麗斯毫不手軟,揮舞起她那把殺人不見血的宰客刀。
修伊無奈地點點頭:「好吧我會賠償你們的。」
他試圖從身上掏點錢出來。
然後他發現自己半個子都沒有。
該死!煉獄島上從不需要用錢!